兵士们分组比试,赢者下场休息,一轮接一轮淘汰到最后。最后八人,都是营中的佼佼者,临着比试,舒桐特地让人休息了盏茶时间。后面的比试,胜者会连比三场,没有休息时间,直到决出第一名。这不光是对力量有要求,对他们的耐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比赛还未开始,人群中就已热闹起来,不少兵士开始为自己熟悉的友人加油助威,气氛更是紧张热烈。阗悯侧目看见立于一旁的王宇,王宇也恰好望了过来。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俱是不知对方什么意思,又无聊着错开。舒桐望了王宇道:“没想到他也过来看热闹。”
“那有什么,他只要不来捣乱便好。”阗悯示意后头的比赛开始,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注视着场内,都恨不得自己是那场上之人。更有输给了其中之一的,私底下押了谁要赢的赌注,心中比那比试的人还紧张。王宇在人群里自然也听见了,沉着一张脸没发作。
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前四名胜者逐一产生。先比完的两组占了些便宜,休息时间略比后边的人长一些。比赛规则既定,舒桐也不做更改,即刻让比完的四人抓阄再战。剩下的两组人分别抱拳行礼,战到后头,竟都是军中出了名的大力士,彼此也都算熟悉。舒桐一个本子上记得满满当当,把晋级名单列了出来。
依常理来说,比到最后的力竭,应当更快分出胜负,可这两队人就跟被定住了似的,手腕靠在一起动也不动。只从几人额上滚滚而下的汗滴和微颤的肌肉看出,他们并不是在让对方,而是拼了吃奶的力气要赢。
这一口气一直持续了半柱香才结束,场上剩下的,就是本次比试的第一二名。阗悯没等舒桐喊开始,先各自给了一两银子道:“第一的,奖十倍。”
人群里起了一阵哄闹声,要知这些士兵的军饷,一年也不过就十两银子,阗悯立的这场比试,第一名不过出了些力,就能得如此多的钱,个个都有些羡慕嫉妒,还有人后悔自己没报名的,在一旁叹气不止。
当场两人自是如同喝了一剂大补药,本已疲惫的神色立即振作了起来。人群里忽有人喊出其中一人的名字,接着便此起彼伏的高喊起第二人的名,加油助威声立刻响彻了整个营地。阗悯举起手,示意场下安静,对裁判的兵士道:“开始吧。”
最后的较量比先前任意一场都来得有悬念,眼见着一方被压下,忽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劣势的兵士大喊一声,硬生生地抬起了手腕。两人彼此来回,掰得脖子尽成了赤红色。最终长得魁梧高壮的一人赢得对手,拿下阗悯的十两赏银。舒桐记完最后一笔,起身道:“恭喜马兄弟。”
赢得赏银的汉子叫马朝,站起身来让舒桐也颇有压力。他双手抱拳向舒桐一弯腰,再向阗悯一礼,面上掩不住一直笑。围观众人鼓掌声久久不歇,都在为这个胜出的大力士庆贺。
阗悯亲自递上奖励,大声道:“今后五日一次比试,其他兄弟亦有机会。明日太阳落山后一个时辰,再有一场射箭比试,胜者同样有赏。”
众人皆哗然,有忍不住的在人群里叫道:“将军我可以来吗?”
阗悯道:“除了我们几个将军,人人都可以参加。”
底下人一阵欢呼,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胜出的兵士马朝向阗悯拱手道:“听说大帅天生神力,四年前挽弓射杀敌首,小人想见识见识。”他一说话,近一些的人群听见便安静下来,一传十十传百地让围观众人噤了声。他刚比完不久,体力消耗巨大,还未恢复就敢向阗悯挑战,这份胆色不是普通人有的。众人此时除了佩服他的勇气,更好奇的是阗悯要不要接受。
阗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取我的煜琉弓来。”
许达从人群里冒出头来,喊道:“我去拿,大帅稍等!”他自跟了阗悯,见过阗悯早晚操练,在众人之中自是有种特别有自豪感,现听说阗悯要露两手,更是兴奋不已,拨开众人道:“兄弟们让让,让让!”他去得快,回的时候抱着阗悯的银弓,有些气喘:“大帅,来了。”
阗悯的这张弓并不常用,阗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给他,只是把它当做一种有着特殊意义的礼物。雕琢精美的家徽和银质用材更让这张弓像是祭祀用的圣物,正因如此,这张重弓的弓臂并没有很好的弹性,开弓射箭所需的力道非但惊人,且对人的手伤害特别大。阗悯初次拉它的时候差些殒命,也因为它并不是用来实战的。
这把考教用的弓被阗悯一直带着,空了就练一练臂力。弓弦被他拉断过几次,又重新换过。他现在的气力远胜十六岁的时候,连续开弓也早已不成问题,可这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有过重。不过既然对方是他营里的大力士,他便将这件有着特殊意义的弓拿了出来。
阗悯接过银弓,双手托着:“这弓是我父亲传与我,今日马兄弟既然胜出,当能有拉弓的资格。那里有棵槐树,马兄弟开弓射三箭,我也射三箭。 ”
阗悯不愿占马朝的便宜,众人都看明白了,拉弓用的力气自然比不上掰手腕的,这对马朝来说相对公平不少。王宇在一旁看着,也不自觉得点了点头。
马朝道:“如此我就献丑了。”他双手接过煜琉弓,突地一沉,似是没有料到弓有如此沉重,继而又迅速地抓稳了弓柄,臂一伸平举了起来。他右手扣弦,第一次拉竟只将弓弦拉开一掌距离,便觉得势沉力大不能继续,遂沉下左臂,重新开弓。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准备,第二次开弓马朝便拉满了弦,虽是有迟缓,不过从小力大的他还有余裕。
围观的兵士们左右让出一条道来,齐齐望着他的目标:百步外碗口粗细的槐树。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很是考验人的基本功。树干最宽处不过一掌宽,比练箭的箭靶小得多。阗悯没有说射箭规则,也给马朝留了余地。马朝第一箭挟风射出,正中槐树树干,箭杆略略有些偏斜,箭簇入木约有两寸。眼尖的兵士瞧见,不由得鼓起掌来,喊了声“好”。接连第二箭,较之第一箭入木浅些,位置却高出第一箭许多,想是马朝在调整箭支的落点,幸好也是命中。第三箭运气不好,撞着第二箭的箭尾,竟落到地上没有命中。他这三箭,一箭比一箭力竭,是以到最后才会失误,归结起来还是先前的体力消耗太多。
正常人能射中一支已是不错,马朝中了两箭,轻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将煜琉弓送回阗悯处:“我已尽力了,将军这弓,真不是常人能拉的。”
阗悯接过弓道:“你做得好。”他问舒桐取了箭,手一挽便将煜琉拉满,弓弦恰恰搭在岫昭送他的扳指上。他举弓拉弦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似弓弦没有重量,直至放手那一瞬,箭如电闪,迅疾得人眼也追不上。众人抬目追到的时候,只见槐树上多出一支羽箭,位置落在马朝的第一箭与第二箭之间,箭杆有三分之二在外头,竟是射进树干一掌深。
王宇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阗悯脸上,竟与从前相比多了几分别的意思。
阗悯没休息,第二箭紧接着第一箭而出,位置还同之前一样,只是把第一箭留在树外头的箭杆劈开,将树内断箭往前又送了半掌深。这一箭出去,把众人的下巴都惊得合不拢了。许达在将军府见过,只觉得众人大惊小怪,喝彩声响了许久,直至阗悯第三次拉开了弓。
“还那儿——!”舒桐忽冲阗悯喊了一声:“两箭我知道你行,再来一次。”
阗悯面色严整,手腕与耳平齐,把煜琉拉得更开。众人屏息而待,眼见着他似要把弓弦拉断。这一箭势若雷霆,出去的瞬间隐约起了风雷之声,随着舒桐一声“中”,羽箭再次劈开前一支箭杆,箭簇深埋进树干里,又将前两箭向前送了半掌深。顿时人群中爆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不少好事兵士都冲了出去,要近距离瞻仰一下阗悯射中的那棵槐树。
这一比试高下立现。前一刻众人还在为马朝的技艺喝彩,后一刻几乎为阗悯的表现癫狂了。马朝自叹不如,对阗悯再一拜道:“大帅神技,小人服了。”
阗悯道:“不过运气好罢了,明日弟兄们比试,或可再选出我军的神射手。”他一番话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明日的比试上,转而对马朝道:“要是你明日再拿了第一,就来我中军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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