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奉天的掌柜还是位医者。”舒桐与林宣最熟,此时都行动不便,格外的同病相怜起来,蹭到旁边打探消息也是毫不违和。
林宣听了点头道,“奉天所有掌柜里,就这一位特殊。非但是位医者,还不会半点儿武术。”
第68章 铭志悬壶(2)
舒桐听得他这么说却也是好奇了,他见过的几位掌柜,都算是内外家的高手,可见岫昭用人挑剔,更像是在给自己选侍卫。这不会武的掌柜,能得重用,想来是医术超神了?既然如此,先前也没有送阗悯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林宣见他表情,微微一笑道,“你等会见了便知,不过别提治病的事儿。”他拽住舒桐,附在耳侧小声,“他为别人治病可以,可阗悯算王爷的人,这事就让王爷去说。”
这又是何道理……?舒桐本想拉他问个明白,这开医馆的难道还挑病人不成?这奉天的掌柜,不更应当为王府的人治病吗……?他心中还未想得明白,只听得一个声音愉快道,“王爷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还是拖家带口的?”那男声温和干净,甘醇如松间清泉,舒桐心中一动,忙朝那里间看了去。
穆言挽起门帘,舒桐那双眼就定在他身上。好一个白衣胜雪,浊世佳人,那张脸与岫昭相比竟不输分毫。只那一头银发迤逦散在背后,没有捆绑,舒桐竟觉得有些眼花,那微微一笑的风华,也与岫昭像极了。若不是知道岫昭只有个亲哥是当今圣上,见着他怕是要认错人。
穆言见着岫昭,一声赞叹,“王爷越发的清隽了。”
“受了点儿伤,还有些弱柳扶风。”岫昭与他开一句玩笑,正色道,“替本王治个人,不可以意外,这算是本王要你办的第二件事。”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想主子果真还是说了出口,穆言一愣,随即笑道,“好。我等这一日许久了。”
“言哥哥!”这回出声的却是龚昶,少女面上着急,上前拉了穆言的衣袖,又说不出别的话,只眼里那点水光骗不了人。
“傻丫头,王爷能用的上我是好事,你怎么反而不高兴。”穆言抬起手,摸了摸龚昶脑袋,拢了背后一头银发,束在一起,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没了银发遮挡,穆言一双异色瞳显了出来,舒桐见那瞳色一半黑一半素白,惊得不知说什么。他只听过这种妖瞳,却没想自己能亲眼见着。
许是看舒桐太惊讶,穆言向他点了点头,“这位小友以前从未见过,可是王爷又添的强将?”
“在下舒桐。”舒桐一抱拳,穆言回了个礼道,“不想在这里见着舒将军,是我太唐突。”穆言虽说眼睛不好,消息却灵通,阗悯和舒桐在王府的事也早传到了陇西,只没想着这次竟然能见着,“不知王爷要我治……?”
“阗悯。”岫昭没等人说完,就出了门。为了让阗悯舒服一点儿,入了城岫昭就换了车。阗悯人一直昏睡着,已经许久没醒了。此时岫昭抱着阗悯的手又有些僵,拿捏不好力道,只得将人紧拥在了怀里。
“王爷随我来。”穆言见着阗悯就抿紧了唇,岫昭怀里那少年,分明就已经不行了。不论人能不能活,他都得一试,只有达成了岫昭的心愿,他才能去见着那人。穆言忽而觉得胸中畅快不少,领着岫昭进了芸生堂最里间的屋子,“这边清净,平日里只有我会过来, 小王爷就先住这儿吧。”
岫昭见那屋内陈饰,都一尘不染,床单用具也整整齐齐,忽然想到一人,“这是……”
穆言点了点头,“王爷猜到了,就别说了,我的房间在隔壁,王爷有需要随时找我。回头再让添福替王爷理一间屋子。”穆言简短说完,手就搭上了阗悯的脉。
柱香工夫下去,岫昭已有些坐不住,“怎样?”
“王爷先回我几个问题。”穆言搁下阗悯的手,叹了口气。
见岫昭点了头,穆言开口道,“小王爷清醒的时候多么?”
“不多,从延兹山到这里,总共醒了三次,不多一会儿又会睡着。期间龚昶用内力替他续着气,每个时辰一次,我想着过来了你会有办法。”
“王爷也太看得起我了。”穆言站起身,“小王爷失血过多,本就气弱,又受内伤,催得他腿上的毒行遍了全身,不是以前身子骨强,人早就没了。救活了,也不能保证他神智清醒,可能是个正常人,也可能是个傻子。王爷……还要救?”
“他才醒了不久,就在城外……怎么会是个傻子?”岫昭忽然觉得手脚都凉了,原以为到了陇西交给穆言就会没事,却不想得了这么个结果。
“若龚昶没有强行替他行气,毒未扩散到脑还好,现在……”穆言皱着眉,实在不愿说下去。
“不那样他已经没了。”岫昭苦笑一声,“救,不管他是傻子也好,正常人也好,没有试过,又怎的知道?”
“嗯,我就是要王爷有个准备。”穆言看着岫昭,这时候竟也觉得他和从前的自己像极了。
“穆言。”岫昭喊住正要出门的掌柜,“本王不会再用你了。”
“除非小王爷没了,要不王爷怎会懂我。”穆言合上门,赶去了前厅。
前厅众人只有龚昶叶凌无伤,林宣舒桐都是一身狼狈,要说惨,大概林宣面上更惨一些,舒桐伤在内腑,惨在里边儿。都是单纯的外伤内伤,治起来也十分方便。穆言唤了添福,领了林宣舒桐去了专用的房间,其余的只有龚昶叶凌能留下,侍从一律安排去了客栈。
“穆掌柜这规矩怎么那么多,明明有空闲的屋子。”舒桐这会儿跟林宣一间房,又闲扯起来。
“你啊,住这边是因为这种内伤的可以药浴,后面有药斗,方便取用,浴桶底下有炕,一泡两个时辰,伤也好得快些。”
舒桐见那房中除了床还有两张小榻放在中间,颇为好奇,“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宣看了人一眼,笑道,“扎人用的,方便下针而已。”又见人去摸墙上摆着的一排大小竹筒,摇了摇头,“舒统领倒一点儿不像个病人。”
“穆掌柜这倒是工具齐全。”舒桐挨着在房间里看了,“难怪要在这边住,原来只是施诊便宜。”
“不然挨个来抬你我么?”林宣轻车熟路,自顾自地脱了衣服,躺上了床。“有啥不明白的可以问我,现在休息休息。哦,对了……”林宣扯了扯床头的铃铛,铃铛的一头还系着一条金线,那金线绷得笔直,从墙上一个小孔中穿了出去,不知通到哪里。“这铃铛墙那头也有一个,你摇一摇,人就会听见。”
舒桐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去自己床头扯着铃铛摇了摇,一下还不算,拉扯着摇个不停,“这还挺好玩。”
门外脚步声一响,添福急匆匆地冲进来,“有什么……”他站在门口,见舒桐还在疯狂摇铃,哭笑不得,“这位爷,您别摇了,这是给病人用的。”
“我就是个病人。”舒桐说着还真咳嗽了两声,林宣笑道,“他没用过,下次不会了。”
添福点点头,对这“疯狂摇铃”的病人将信将疑,舒桐回过头,坐了下来,又手痒地去拨了一下那铃铛,“还挺好听的。”
林宣见添福手上拿着一方盒子,华丽精美,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用了这么贵的盒子?”
“这本是师父治眼睛用的,刚师父让拿出来,说要给小王爷用。”添福又看了几眼那盒子,“这东西用了就没,师父说他的眼不治了。”
“这是前几年王府里出的那件……?”林宣忽然想起了此物,一阵惊讶,穆言竟然还留着。
“是。”添福头一低,“我先去了,师父还在等着。”
见着添福走了,舒桐皱了眉道,“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还不让多看会儿。”
林宣招了招手,把舒桐唤到床边儿,“过来,小声些。这东西可是换了穆掌柜好多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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