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笑着说:“祖母他老人家都念叨你好些天了,祖母也知道你忙,不敢说想你,可还是忍不住总问起你来。”
李及甚迫不及待的换了常服,立即就带着谢宁曜回了谢府,回到家,他们便先去向祖母问安,就像两人还在国子监读书时一样。
自从登基以来,李及甚过于繁忙,基本都是夜里才来宝辉院,自然不能再去打扰祖母,故而老太太很少有机会与李及甚碰面。
这会儿谢家老太太正歪在塌上假寐,隐约看见皇帝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用手拍着一旁为她捶腿的锦春,打趣道:
“瞧我可真是老糊涂了,皇帝日理万机,怎么会大白天还有空闲来我这里。”
谢家老太太早就将李及甚当作亲孙儿疼爱,许久不见,哪有不想念的。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正准备行礼,李及甚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免礼。
谢宁曜拉着李及甚走到祖母跟前,笑着说:“祖母,真是阿甚来了,你不是成天问我阿甚吗,我给你带来了。”
老太太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泪眼婆娑的拉着李及甚坐在她身边,不住的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一面说着:
“皇帝,你又清瘦了些,再忙也别亏着自个儿身体,保重龙体要紧。”
李及甚道:“祖母,在家您叫我阿甚才好,我喜欢听您叫我阿甚。”
老太太哽咽着说:“阿甚,祖母的阿甚也才和曜儿一般大,却要肩负天下重任,祖母哪有不心疼的。”
谢宁曜不想让两人难过,笑道:“祖母,你就只心疼阿甚,不心疼我,你就是偏心!”
老太太用手拍了孙儿腿臀两下,笑着说:“你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有什么好让人心疼的。”
谢宁曜不服气道:“谁说的,那我永乐侯的爵位怎么来的?祖母就不会夸夸我。”
老太太笑着说:“那还不是阿甚为你谋划的,你倒洋洋得意起来。”
李及甚道:“祖母,这还真是阿曜自己的功劳,我可没本事说服西域王,西域王只认阿曜当知己,阿曜的知己太多。”
谢宁曜笑着说:“你就知道在祖母面前告我的状!”
老太太十分认真道:“阿甚,你放心,祖母一准帮你管着点曜儿,祖母太知道他的秉性,绝不会再让他乱来。”
李及甚连忙说:“祖母,我没这个意思,就是随口一提。”
谢宁曜忍不住瞪了李及甚一眼,被老太太逮个正着,狠狠挨了一顿训斥。
老太太见皇帝很是疲惫,连忙就让其躺到塌上来歇息,谢宁曜自然跟着躺了上去。
李及甚也不知为何在谢家,他就是能完全放松身心,与祖母闲聊着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老太太为皇帝盖上薄被,还拿着团扇为其轻轻扇风,就像从前一样。
谢宁曜丝毫不累,自然睡不着,他也躺不住,自跑到了外面去玩。
他刚从里屋出来,便被云舒拉住,轻声道:
“小祖宗,你可算出来了,风住在二门上等您,说是有急事,我也不知到底为何事,只见他急的都哭了,少不得要帮他来传话的。”
谢宁曜立即就往二门跑去,风住终于等到主子,一把将其拉住说:
“我的小爷,您早吩咐过我的,若徐大人求助,一定要马上告知您,若敢延误就不要我伺候了,可是小爷,不是我故意延误……”
谢宁曜急切不已的问:“今日不怪你,快些说,徐大人怎么了?”
风住道:“我也不知,徐大人的家仆只求让您赶紧去吏部衙门,救他家大人于水火之中。”
谢宁曜当即上马,快马加鞭往吏部赶去,早在一年前徐彦便从国子监学政升迁为吏部员外郎,虽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但在六部之首吏部供职,却也算是前途无量。
如今他是皇帝新封的永乐侯,吏部也无人敢拦着他,他自然可以长驱直入。
他原本猜测的是吏部尚书对属下动用私刑,那么必定会在很隐蔽的耳房内施刑。
但他的想象力还是太狭隘,他直闯入内,竟就在办公大厅上明晃晃的看见了令他感到无比震惊的画面。
他早有耳闻,吏部尚书惯爱提点俊朗的官吏,这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因先皇不喜欢长相粗鄙有碍观瞻的,吏部尚书选贤任能自然会更倾向于长相周正的。
但谢宁曜万万没想到,吏部尚书向来以清廉著称,竟会在明堂之上公然,这实在太冲击他的三观!
他瞬间明白李及甚为何会那样心烦,先皇虽开创了盛世,但先皇只打压清除类似于谢家这样的鼎盛世家,对吏部尚书这类新起之秀从不多加管束,以至于他们任意妄为已成惯例。
吏部尚书亦很有原则,从不贪污受贿,但他要的好处是其他方面。
第74章
谢宁曜心知这项罪过可大可小, 轻则是朝廷大员私德有亏,重则按律可以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类的罪过。
该吏部尚书乃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先皇何等明察秋毫且多疑善怒, 不可能不知道为自己选拔官员的吏部“天官”竟是这种角色。
谢宁曜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先皇认为吏部尚书从不贪污受贿、更不结党营私,那么这点“小错误”便显得无足轻重。
更何况大乾朝的官员选拔制度已经非常完善, 吏部只是举贤任能的途径之一,还有其他辅助的升迁制度, 皇帝也会定期亲自遴选官吏。
因此吏部尚书的所作所为便更不会令先皇有所担忧,新皇初登基要处理的朝廷大事多不胜数, 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小问题。
其实在古代.官.场这都不算什么, 历史上也有许多这类的记载,但听闻总是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谢宁曜疾跑而来, 就连通报的小史都不如他跑的快,这才有机会看到如此荒谬的场景。
吏部尚书名叫“傅棠”, 乃吉安侯傅纲的义弟,傅棠出身寒门,在京都毫无根基, 为了官场的路更好走, 他便认了同姓的吉安侯为义兄。
吉安侯傅家虽是名门望族,但后代子孙就没一个能读书的, 也可以算是有些没落了, 收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义弟对家族亦有许多的好处。
傅棠及其聪颖, 他十分清楚先皇最厌恶结党营私之辈, 因此他只认了吉安侯为义兄, 便再也不与朝堂中任何势力往来过密,因此能始终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
只见吏部所有官吏都聚集在大堂之上, 将中间的桌案围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看出里面正在做什么。
最让谢宁曜觉得荒谬的是,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这会儿却在用最文雅的方式说着最不堪入耳的话:
“徐大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得尚书大人的青眼,这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别不识好歹。”
“今日便是你飞黄腾达的伊始,我等羡慕还来不及,你又哭什么,就算要哭,你也该哭的好听些,呜呜咽咽的像猫儿被扼住了喉咙,别扰了大人的雅兴。”
“可惜你生就这样一副好皮囊,却完全不会利用,可见蠢人就活该仕途坎坷。”
……
徐彦早吓的动也不能动,只下意识的祈求着:
“尚书大人,求你,放过下官,您不能这样,下官现请辞,下官不当这个差了,万望尚书大人应允……”
徐彦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怎么都没想到,被自己视作崇高理想的吏部,内里竟是如此的浑浊不堪、腐.朽.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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