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甚不明就里,盛怒道:“你还笑!等我告与世伯知道,看你怎么挨打!”
谢宁曜连忙说:“别告,他下手那么黑,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保证再不这样。”
李及甚无奈道:“你从此便改了罢。”
谢宁曜偏爱疯玩,他俩紧挨着坐在车窗旁,他便抬起右手撑在车窗框子上,将李及甚圈在怀里,轻声说:
“我这叫车咚,你应该腰肢突然就变的软绵绵,咬着唇,不敢动,你也就红着眼眶做对了,进步空间还很大……”
李及甚深知他惯爱胡说八道,不再与他胡搅蛮缠,岔开话说:“阿曜,我不知你又在闹什么,我可没宝物,你倒是多去与那些王孙公子结交最要紧。”
谢宁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宝物?”
他忽然想起之前方觉明送他的青龙偃月刀,瞬间回味过来,连忙解释:“阿甚,我早就三番五次邀你玩它,是你自己不玩的,你喜欢,我送你……”
李及甚不屑一顾道:“世人眼里的宝物罢了。”
谢宁曜深知他的臭脾气,便说:“那原不值什么,即便是全天下的所有奇珍异宝,也抵不上你眼底一抹笑意。”
但见李及甚神色愈加清冷,仿若泥雕画像一般。
他又犯起促狭病,笑着说:“阿甚,你如今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句诗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
两人这般玩闹着,不知不觉便抵达了目的地。
谢宁曜有些不敢置信,李及甚竟住的如此偏远,附近并无其他人家,不远处便是“霜山”。
霜山乃天子的御用狩猎场,位于京郊,夏秋两季圣上均会带着群臣以及皇亲国戚来此狩猎,平时只有得了恩赐的达官贵人方能上霜山狩猎游玩。
谢宁曜一边下车一边说:“你住这儿,每日要多早起床才能赶上学里点卯啊!”
李及甚道:“我睡得早,五更起,紧能赶得上。”
谢宁曜又问:“怎么不买个离城里近点的房子?既或是小一些,也不用每日这般幸苦,让我起那么早,还不如杀了我!”
李及甚道:“岂不闻,长安居大不易,这个房子便已花光家里积蓄,尚在伽蓝寺借了香钱,国子监的学金积攒下来才还上。”
即便谢宁曜生在富贵乡,他也知道神都的房子贵的吓人,真可谓寸土寸金,寻常小吏要在京城安家,还是得贷款买房,背上几十年的房贷。
古代贷款的途径主要是钱庄和寺庙,相对而言,寺庙利息低但也比钱庄更难贷成功,钱庄有一定抵押物就能借,寺庙却只借贷给有功名在身的。
换而言之,寺庙借贷的主要对象是古代基层公务员,李及甚考入国子监就算有了功名。
谢宁曜又说:“买小点旧点的不行吗?”
李及甚道:“江南老家房屋具已典卖,所有家资都带了来,两进院落将能住得下,且这房龄才五年,算很新,不用修补,住着便宜。”
谢瑾笑着说:“甚儿,你不用与他讲这些,他是金银堆出来的,哪里懂节俭,这房买的极好,你小小年纪思虑如此周全,实在难得。”
李及甚走到最面前扶着老太太,将他们引至朱漆大门前,这里早有一老仆领着两名小厮恭迎。
谢老太太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可是福全?”
福全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拜伏下去,哭得泣不成声:“大小姐!多、多年未见,您竟还、还能认出我来……”
老太太亲自扶了他起来,哽咽道:“我们也算主仆一场,如何认不出,当初我将你给缇姐姐,看重的便是你忠心耿耿,到底我没看错。”
福全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卖到华府为仆,华纹见他忠厚老实又沉稳,便将他给了华缇,后来几经巨变,他始终为华缇披肝沥胆、鞠躬尽瘁。
他连忙擦了眼泪,恭敬道:“如今我应称您为老太君,多年前叫惯了您大小姐,兴头上竟脱口而出,实该打嘴。”
华纹含泪笑着说:“叫什么都行,方才恍惚间倒好像回到了过去,你可还记得我年少时最淘气的,惯爱让你们带我满街跑着玩,你就追在我身后喊大小姐,不想这一回头竟已是大半生,我老了,你也老了。”
福全哽咽道:“如何能不记得,大小姐、老太君,瞧我是真糊涂,光顾着与您说话,快请进屋,春日里风馋,莫要着凉了。”
华纹一面往里走一面与福全叙旧,正堂上两小厮早已备好茶水迎客。
李及甚将华纹、谢瑾引至主位坐下,说:“祖母、姑妈,寒舍简陋,一应的待客之礼都不像,委屈你们了。”
谢瑾豪爽道:“我们又不是客,今儿我就要当一回你的家,我来安排,不用你管,你也是个半大孩子,同曜儿去玩罢。”
李及甚忙不迭说:“那便有劳姑妈了。”
谢瑾即刻大展身手,先命从谢府带来的妈妈们去厨房收拾准备午饭,她们一并连食材都带来的,不用再着人去买,倒也十分方便。
又令丫鬟们重新沏上老太太独爱的“君山银针茶”,将暖塌也收拾了一番,换上带来的褥被引枕等。
谢瑾将老太太扶到暖塌上安歇,让福全在一旁说话解闷。
她也无需福全协助,亲自带着几个得力的丫鬟收拾必须要带去谢家的书本等物,其余倒是什么都不用带去,她早已命府里按照谢宁曜的份例为李及甚准备妥当。
谢宁曜早拉着李及甚满院子跑着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什么都觉新鲜有趣。
只是院落太小,很快便看完了,谢宁曜又想跑外面田野间玩耍,李及甚带着他在附近转了转,便有婆子来叫他们吃午饭。
吃罢午饭,吃茶歇息一会儿,老太太便让李及甚带着他们去祠堂祭奠华缇。
老太太抱着华缇的牌位说了许久的话,他们便一直陪在旁边劝解安慰。
从祠堂出来,他们都午休了片刻,大约未时许才准备返程。
原本从谢府来了七八辆空车拉东西,只李及甚的书便将五六辆车装的满满当当,但还是空着几辆。
老太太再三要带福全去谢府,福全却说:
“这里是老夫人毕生积蓄买下的宅子,我得守着家业,您将我们家少主子当亲孙儿待,我放心的很,更无需跟去,我虽年迈,倒还健朗,定常去贵府探望。”
谢老太太愈加赞赏福全,且想着这里还有两个小厮,凡事都有照应,便不再担心什么。
他们抵家也不过申时初刻,老太太上了年纪忙累了大半天甚乏,自由谢瑾服侍着去歇息。
谢宁曜哪里闲得住,他想着三哥每月中下旬都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便带了一大包好东西,拉着李及甚跑去找三哥。
五城兵马司相当于是京城警卫队,负责一应的治安问题,京郊军营中受器重的校尉都会轮流来此当差以备往后选用,这乃武职之间的轮岗制。
谢宁曜刚下车,就看见三哥与几个身穿麒麟服的副指挥,在东城衙门外的长街上站着闲聊什么。
正值下午轮休,是送东西的好时候,谢宁曜便拉着李及甚飞快跑了过去,然而到拐角处时,他却清楚听得几个副指挥竟在欺辱三哥。
他连忙拽住李及甚的手腕,藏了起来偷听,他定要抓住这些混帐东西的话柄,好帮三哥出气。
“谢校尉这般俊朗脱俗,叫我们好生想念,您别躲着我们呀,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不过兄弟往来。”
“别听那帮鳖犊子胡咧咧,横竖没艸他爹的屁股,竟敢编我们的瞎话。”
“只要你肯跟我们一处玩,哪怕就一回,往后这京都谁再敢提什么私生子野种,我们抽烂他的嘴。”
……
谢宁暄的性子极为沉闷,他只是冷眼看着这帮人,懒怠搭理,可心里难免气愤非常。
这帮人烦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只要他来这边当差就会被他们找上,花样百出的想与他攀扯上什么关系,似乌蝇般让人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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