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越来越冷,阿飞身边就是罪魁祸首,他心想这畜生装病也得有个度,都快死了还装就不像话了,他又用力拍了几下风逐雪的脸,终于把人给拍醒。
阿飞抱膝蜷缩在地上,冷冷道,“别装了,我们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有遗言快点说。”
“我没装,是旧病犯了。”
“神经病犯了是吧。”阿飞在山上十年,风逐雪连个口腔溃疡都没得过,这会儿装什么。
“不是,”风逐雪听起来确实虚弱,缓慢睁眼,双眸茫然涣散,“十年前,我和摩罗教教主厮杀时,他在我后背上刻过一个图腾,临死前诅咒我二十年内一定死于他后人之手。”
“这图腾上淬过毒,遇热则如火烧,遇冷则如冰冻,现在是二者一起发作,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阿飞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竟有这回事?
怕他生疑,嘴上还是说,“诅咒而已,他是什么占卜的祭司吗。说灵验就灵验。”
“他的确是祭司。”风逐雪忽然说道。
阿飞冻得浑身发抖,生怕他看破自己,转而指责他:“知道你会旧病复发还非要带我进来?找虐吗?”
今天这一趟来的有十分必要之处。
生死门中的生门固然可以毫发无损,但必须要走死门,经历火烧冰冻,酸水浇灌以后,风逐雪才能用这条道找到第三层最后的出路。
这些当然不能开口告诉阿飞,毕竟阿飞打算在第三层杀了他。
风逐雪只能胡诌一个理由。
他没有直迎阿飞的愤怒,转而看向阿飞手中满是鲜血的刀刃,“这把不顺眼的刀总算断了。”
阿飞却十分可惜,这是江淮赠予他的短刀。尽管柳刀宗有那么多刀,却是有人第一次送给他。如今江淮音信全无,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连在若水山上时,阿飞都没有自己的刀,只有一柄竹竿。
风逐雪见他快被冻死了还搁这儿伤感,有些不高兴,轻蔑道:“我出去可以把断水给你。”
阿飞面无波动:“真的吗?”
“真的。”
阿飞冷哼:“你总是骗人。”
“也有说真话的时候。”
“比如现在?”
“就是此时此刻。”
“我该怎么信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呸!”阿飞紧盯着他,“我才不信你会死在这种地方。”
第85章 趁火打劫(下)
死在这里算怎么回事?阿飞从不信风逐雪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飞还在四下研究出路,风逐雪只叫他等。
阿飞没好气:“等什么?等死?”
风逐雪似乎真是体力不济,话说一半便毫无征兆地晕了,叫也叫不醒。
阿飞只恨他没有一把好刀,没有趁手的武功,现在便能杀死风逐雪,反而自顾不暇。
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等到风逐雪变得如此软弱。
阿飞豁出去了,趁风逐雪紧闭双眼,昏迷不醒,重新运气,以手为刀,起亡灵书之势,将全部内力集中于右手,在这一瞬间几乎要爆炸。
若是不成,他这右手立时就会作废。
他怒吼着一掌劈落在石壁上,闷哼一声,右臂上的衣裳瞬间被割裂,血水流淌。轰隆声响后,石台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巨石滚落,墙壁裂痕蔓延,很快露出一条通道。“快出去!”
阿飞右手臂迸裂出血,只剩下左手,使劲抓住风逐雪的胳膊,拖着他踉跄爬出石门。
可是还没走几步阿飞便倏然停下。
死门石室外是黑漆漆的山崖,风逐雪躺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脸色苍白如纸。
外界漆黑一片,狂风怒号,吹得树木摇曳,枝叶沙沙,阿飞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他靠坐在岩壁旁边喘息,却被迎面吹来的风呛到,剧烈咳嗽。
风逐雪靠坐在另一侧,闭目凝思,神情痛楚,嘴唇微颤,似乎正忍受剧烈的痛苦。
“轰隆隆——”
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倾盆暴雨哗啦啦洒下,将整片天地浇湿。
阿飞懵了好一会儿,这分明是高楼内部机关,生门出去就是第三层密穴,死门出来怎会有山崖?还有雨?
雨水冰凉,滴落在眼睛里,刺得让人毛骨悚然,头顶是乌云密布,电光乍亮。
他不得不回想那副地图走势,第二层尽头是生死门,绝不会有山有水,只能说明这是幻境。
“砰——”山崖顶峰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阿飞只感觉脚底板窜起一股战栗,他看着另一边毫无反应的风逐雪,恨不得一脚将他踢下山崖。
他低头观察石势,心中突然升起另一种可能。
倘若不是幻境,这山崖就是第三层中间的断思崖。
断思崖的路必定是攀岩向上走,如果现在直接把风逐雪往山下扔,他并不会死,相当于将他送回第二层开端,时日又要拖延许久,这岂不是前功尽弃?
阿飞决定冒险一搏,他先将风逐雪平放在地,挑开衣袍一角,将他整个人背在身上,拼命往山坡上爬。
这样的天气,想出去简直难于登天。
两块碎石砸落山谷,砸在风逐雪身上,见他毫无反应,阿飞不禁皱眉,抬头看看漫天雨水。
阿飞继续往前挪,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脚底下,生怕踩滑摔倒。
雨滴砸在身上,犹如万斤重锤,砸得阿飞皮肉生疼。好容易移到半途,他已是筋疲力竭。
阿飞咬牙停步,只觉浑身骨骼仿佛被撕扯般的疼痛,胸腔憋闷,喉咙涌起腥甜,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断思崖高耸入云,两侧峭壁千仞,往下便是万丈深渊。周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他甚至看不清脚下究竟有没有石头,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爬。
雨越下越大,阿飞全身都被雨水淋湿,冰凉透骨,但他没工夫理会,他咬牙一步步往山上爬,每一步都用尽全力。
风逐雪趴在他后背上,脸庞苍白憔悴,眼睛半眯不醒。阿飞恨他看起来高瘦,人却沉得要死,他不堪重负,额上沁出汗珠,眼眶发红,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雷声震天,狂风骤雨瞬息席卷而至。
阿飞已经力竭,神思恍惚,耳畔仿佛传来无数尖锐鸣叫,有厉鬼在嘶吼。他摇晃了一下脑袋,视线被暴雨模糊,隐约看见前面有一道黑影。
他也不知道是如何到达山顶的,只知道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也逐渐失去温度。
晕倒前他想,天底下背着仇人上山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吧。
阿飞这一晕像睡了几十年,醒来时一惊,他已经躺在干湿的石洞中,贴身衣物挂在火上烤着,浑身披了件外套,四处找亡灵书。
所幸他提前将白绢缝到衣服夹层内,阿飞顾不得休息,费了老大力气将干衣服翻来覆去地搜,一摸,还在里面,放下了心。
这武功最麻烦的便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记诵,必须随身携带,否则若是能在一晚便研读透彻,这张白绢便不再是他的软肋。
阿飞披着外衣,一点力气也不提不上来,风逐雪不在,便先兀自练内功。
这些天来,采阳吸取的内力已经消化得七七八八,很久都没有再像当初走火入魔了。
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忧,随着时间推移心态渐渐轻松下来,结果刚一放松,却忽然觉得胸口有股阴郁气流乱窜,他忙收敛气息,屏住呼吸,依旧压制不了。
阿飞莫名其妙,不能不在意这没有来路的征兆。
江淮在的时候还能商量一二,如今被困在此,更是联系不上。
这一切罪魁祸首便是风逐雪,阿飞心头愤恨未消,强撑着站起来到山洞外,努力辨认方位。
天空阴沉得厉害,暴雨倾盆而下,他仰头看着头顶的阴云与电光。
阿飞哪怕是背过地图也搞不明白,他刚刚不是已经爬到山顶了么,怎么还下着雨,和当时情景并无两样。
他咬牙朝前迈步,却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腿脚酸软,一跤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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