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意外地赌对了,风逐雪并不迟疑,带着钟离忧朝他指的路往前走,阿飞则跟在身后。
他几乎掩饰不住笑意,连钟离忧都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但阿飞的笑已经很快淡下去了,目光平淡坚毅,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人就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无法毁灭。
这条路上的阻碍并不多,花草芬芳,宁静祥和得诡异。
可阿飞知道,一旦踏入那扇看似是出路的门,面前的两个人都会毙命。
要么风逐雪杀死钟离忧,自己一个人出去,面临杨巅峰机关大炮的十面埋伏,要么他为了实现铁西王的诺言,自己甘愿送死,放钟离忧出去,那后者依然会被杨巅峰所杀。
停在门前时,阿飞怕他们怀疑,站的位置并不远,但只在身后。
阿飞看风逐雪似乎对钟离忧说了什么,然后忽然回头,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阿飞心念急转,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正在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风逐雪的目光忽然移开了。
阿飞嘴角扬起冷笑。
他对钟离忧说:“这是祭坛的尽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死。有什么话现在早点说。”
钟离忧愣了愣,倒也坦然:“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只遗憾没有亲眼见证大哥死亡的时刻。”
随后她便退得远了点,让他们说话。
风逐雪看向他:“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阿飞心里一惊,“我能有什么话要说?”
“祝我们一路平安。”
阿飞没有祝他平安,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平静地让人心慌。
他微张开嘴,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风逐雪却始终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他背着光,阿飞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觉得他的神色慢慢冷下来,冷得令人心颤。
或许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自在。
钟离忧看他们看得很奇怪,难道阿飞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吗?
风逐雪想不到,下山才近一年,阿飞就长大了。
从前还能借妆容掩盖的狼眼连易容都无法掩盖,眼窝深陷,浅色眼瞳尖锐锋利,蹙眉而视时势不饶人,整个人虽也是冷硬俊朗的少年,可明显眼神凶戾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哪怕不懂面相的普通人,第一眼看到阿飞都会害怕。
这样的长相说得不好听,一看就是叛徒样貌,天生反骨。
风逐雪看着他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和他爹梁渡越来越像。
阿飞七岁时就与他分离,没想到却分毫不差继承了他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种熟悉的感觉激起了他的厌恶和杀心。
他看见风逐雪总算不再用那种令人心慌的眼神盯着他,和钟离忧一起走到门前。
等到乾坤门开启的一瞬间,阿飞往后一退,用全部内力将二人猛地推向机关之内。
乾坤门关闭速度非常快,门内机关轰隆震耳,风逐雪手腕一翻,匕首狠辣地朝着阿飞的喉咙划去,阿飞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门关上了,奇异的是听不见里面半点声响,四周又恢复无人之地的寂静。
阿飞捂住喉咙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后知后觉到胸膛上传来剧痛,低下头看,胸前深深插着一柄小剑。
这柄剑恰好插在了阿飞心脏的旧伤上,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偏差。
阿飞看着封闭的大门,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不敢笑,怕伤口崩裂,可是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兴奋。
第90章 半场开香槟
阿飞很困,他一点都不敢阖眼,转身往相反方向跑。
上官如是与他约定的地点恰好就在另一条路,但有时间限制,在乾坤门开始运作之时就已经启动倒计时,整个第三关幻境都在重新洗牌。
阿飞轻功一般,心跳快得不正常,连眼眶都在一阵阵的疼。他一路狂奔,耳边渐渐传来巨响,随即视野变得灰蒙蒙的,他穿过层层叠叠的白云与风沙,落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
终于,他凭着先前的记号找到曲灵树,躺在树下等待。
上官如是来得有些迟,阿飞的血从心口汩汩流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匆忙丢下一瓶药粉,阿飞迅速撒在伤口上,又扯下一截衣服包扎,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别管我,先带我走!”
上官如是按下曲灵树枝丫,几经变换,地下竟平白出现一条地道,曲灵树的枝干一根根断去,化成碎木块落到地上,地道越来越宽阔,而此时外界的天空都在塌陷,轰隆隆的巨响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震得人耳膜发麻,心悸气短。
大片大片的黑流涌进来,将天空填满,遮蔽所有的视线,温度陡然升高,热浪滚滚而来,阿飞浑身燥热,汗水浸湿了头发衣衫,伤口洇洇得疼。
上官如是不耐烦地扶着阿飞往里走,地道中漆黑幽深,只有脚踩枯叶的吱嘎声。
他自顾自地说:“我们按照计划,我将你送到杨总管处,你帮我杀人。等你杀了人,我会接你去五鬼门,你再把神道后半张秘诀交给我。”
“你要我杀杨巅峰身边的谁?”
“顾文镜。靠杨巅峰最近的那个小白脸。”上官如是语调阴恻恻的,“这贱人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有报应也是该的。”
阿飞点头,虚弱道:“好。”
他多看了看阿飞一眼:“我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和杨总管勾搭起来。”
阿飞受不了他的脑补:“我为了逃跑,已经受了这么多伤,你为什么还在以为我会稀罕杨巅峰?”
“哼,难保你会不会说谎。”
阿飞忽然停住脚步,再也走不动路,双腿软弱无力,跪在地上。
上官如是皱眉,蹲在阿飞身旁,伸手探他的脉搏,“你这伤究竟怎么回事,被风逐雪伤的?”
“是。”
“曲灵树下的密道是暂时的,不能在此处疗伤。”上官如是心心念念阿飞的秘籍,趁阿飞虚弱得没力气,立即翻来覆去摸他身上藏着的东西,没想到一张纸也翻不出来。
阿飞微微勾唇,“别费心了,神道后半部分我记在脑子里,根本不在身上,你要是不想半途而废,甚至走火入魔,必须先救我。”
上官如是明显被他气到,没犹豫多久,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阿飞嘴中,阿飞还没意识到过来已经吞咽下去。
他用力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痛,勉强抬头看着上官如是,“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为你好,这药丸我还舍不得浪费在你身上,”上官如是面色冷硬,“你放心,起码现在我不会害你性命。”
药丸一入口,阿飞顿时感觉到一条冰凉的蛇在体内蜿蜒,上官如是取出银针,快速封穴,让血液凝滞,止住毒素蔓延。
阿飞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上官如是掏出匕首,快速切开几处筋脉,放出毒血,再猛的挥出一掌,重击阿飞后腰。阿飞痛得闷哼,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腥甜涌入喉咙。
随后他不敢再停留,不得不背着阿飞快速走动。
这条路极其漫长,依然在祭坛内部游走,而且不能被任何守卫发现。好在他有令牌,阿飞昏睡不醒,上官如是却因为即将到手的秘笈精神矍铄,走到尽头后拐入左侧通道,沿着墙壁攀爬而下。
他速度很快,每一步都落得稳妥,显然功夫不差,约莫一炷香后走到光源跟前,这里是祭坛中心。
祭坛中心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陡峭高峰。高峰再往上看并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过来的巍峨宫殿。周围云遮雾绕,朦胧一片。宫殿下端插着九根粗壮的铁索链子。
这座宫殿楼厦是当初阿飞第一次被祭坛光芒吸引的楼,那里欢声笑语有一种吸引人的致命魔力。
很难想象这样巨大的中心,从鬼狱外观来看竟然能缩到一座楼里。
山崖下有一汪潭水,潭水岸边立着四名护卫,穿着统一的灰袍,手持弓箭,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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