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响大致告诉风逐雪这些情况,直到最后一句话才交代他的任务——杀了自己,用尸体假装向钟离愉的暗探投诚,就在城外第五十七棵树边,暗探总是在那里见面。
“为什么?”
阿飞脱口而出,不懂为何要投诚需要眼前的人付出生命。
钱响不满地瞥了眼阿飞。
风逐雪点头,“好。”
下一刻,钱响喉间就被插进一把刀,风逐雪动作快得看不清。
阿飞心脏砰砰跳,风逐雪拔出匕首擦拭血迹时阿飞还没回过神,“你杀了他,谁来接替他管钱庄?”
“那是钟离廷的事,不是我的。”
风逐雪取下钱响的令牌,“走。去见钟离愉的暗探。”
“现在就去?难道不要事先飞鸽传书通知一下?”
“这里就有他的探子,钱响一死他就会出现。”
阿飞默不作声跟上他,风逐雪脚步极快,很快甩开他一截距离,他暗叹一口气,紧紧追上去。
风逐雪带着他进了城外一处僻静山坳的树林里,阿飞左右环顾观察地形。
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都没见到几个鬼影子,阿飞怀疑是风逐雪数错了数,因为阿飞自己挨个数了一遍,明明才第四十八棵树。
阿飞坐在树下,一条腿屈起,脑袋搁在上面打盹。他不像风逐雪什么时候都不困,什么时候都能醒。
打盹中途他虽闭着眼,不少动静却格外清晰,特别是风逐雪靠近的那点动静。
等到声音停了他猛地抬头,风逐雪果然在盯着他看,不盯着草丛了。
阿飞没好气,“看我干什么?”
风逐雪的目光落在阿飞裤裆处,目光清冽,仿佛十分好奇道,“呀,你这里是怎么做到的呢?”
愤怒第一时间冲向了阿飞的大脑,但他已经摸清楚风逐雪的心态,不就是想刺激他生气然后看笑话?
阿飞学会了理智。他把腿放下来,掸掸衣摆遮住裤子,故作镇静,“你再变态我就砍了你胯下二两肉。”
“我是好心问你,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阿飞随口说,“别问了,这是从厨房偷的香肠。”
“香肠?”风逐雪侧目看他睁眼说瞎话,露出不可思议的笑,慢慢笑到不能自已,阿飞听得极其刺耳。
阿飞并拢腿,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你笑够了没,等的人还没来,别把那人吓跑了。”
风逐雪笑意不减,说句不好听的,他死了仇人那天都没这么高兴。
阿飞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严肃道,“宛平刑罚严峻,按照你的骚扰行为被处以五马分尸都有可能。你还笑得出来?”
他读过的书显然没有白费。
风逐雪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报官吧。报官前记得把香肠取下来,留作证据。”
阿飞脾气无处发作,被他捉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自在,好像真藏了根香肠一样,咳了两声藏在另一片草丛里。
就这样再次等到晚上。
好消息是现在是深冬,蚊子都冻死了,坏消息是前几日下的雪刚停,雪后寒冻得阿飞手都展不开来。
阿飞又冷,又饿得不行,恨不得真带了香肠。他不耐烦地问风逐雪,“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不如我们先回去,找个山洞躲躲。”
“我不怕冷,你可以贴着我,”风逐雪还是没放过这个话题,“至于饿,你不是有香肠吗?”
看来是要和他斗到底了,阿飞才不会老实说实话,他闭上嘴运行内力,筋脉发热,暂时不会冻到失温。
只是有个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内力无法运行到叽叽这个地方,该冷还是冷,听说太冷的时候还有冻掉落的风险。
祸不单行,阿飞饿了好长时间,内力运行了一时半刻也没劲再多支撑到明天早上,体温瞬间骤降。他没有慌张,根据观察的地形扫到山路距离,估计最佳藏匿点,外加地上柴火数量,运气好凿开冰面还能从小溪里挖到鱼。
他读过的书又没有骗他。
可是越想越不对劲,阿飞不死心地回头,“你为什么不饿?”
风逐雪掏出藏在衣襟前的馕饼,“因为我有准备。”
阿飞说,“你是不是又要叫我帮你做事,你才肯把吃的给我?”
曾经在韩氏百宝阁的剧情恐怕要重演,如果阿飞从风逐雪身上学了什么有用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真聪明。”
风逐雪第一次用“聪明”这个词来夸赞阿飞。
阿飞不认为这叫聪明。哪怕他已经栽过很惨的跟头,也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直接说吧。”
“不着急,先带你找个山洞。”
风逐雪好像对这一片很熟悉,还故意磋磨了这么长时间,摆明就是知道陷阱叫阿飞进来跳。
阿飞强迫自己记住,以后和风逐雪出去单独行动,一定要带水带干粮。
走在路上,阿飞问道,“我有个习武的问题要请教你。”
“嗯。”
“天太冷冻坏香肠怎么办。”
“嗯?”风逐雪声调扬了一度。
“我不是说我的香肠,我说你的香肠。”
“这你不没必要担心,”风逐雪点点头,“还是你想让我教你怎么才能不冻坏?”
阿飞只是恼羞成怒之下的反驳,没想过风逐雪一点也不避讳,他偏过头闷头去捡树枝,不管后者有没有回答。
他们分头行动,抱着一大捆柴放在山洞内,生起火后阿飞冻僵的手总算能活动自如。
他直奔主题,“你快点说要我做什么?又要我去杀人?”
“不着急,你先吃。”
风逐雪不知从何处抓来一只鸟,阿飞看着他手法娴熟地拔毛、切割鸟肉,心中一阵恶寒。
“你怎么学会这个的?”阿飞不由问。
风逐雪把鸟肉递给他,淡漠道,“小时候在深山老林长大,没有吃的就饿晕过去,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挨饿,就变得和野兽一样,野兽吃什么我吃什么。”
阿飞吃得狼吞虎咽,吃饱后又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风逐雪停顿片刻,终于说出他的目的,“我需要你出面见钟离愉。”
“以你的身份?”
“对,我们两人互换。你对他说你是风逐雪,我是仆从。”
“你为何不想和他直接接触?你以前得罪过他?”
“你负责周旋,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阿飞知道风逐雪这是要支开自己单独行动,具体估计是为穿云箭。
真不清楚风逐雪为何对它如此上心,他有断水还不够吗?还要断绝天下其他人成为第一的可能?
他心里有些堵,因为哪怕他已经和风逐雪同枕共眠了几个月,哪怕生活十多年,依旧不理解他究竟要什么,在阿飞心中还是像陌生人,他也没办法问出口。
一问,就是在替柳刀宗打探消息,风逐雪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阿飞清楚,他是被排除这些人的计谋之外的一个路人。
钟离家的争斗、柳刀宗的算盘、风逐雪的奔走、周如晦的伪装,这些和阿飞没太大关系,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也是他唯一要走到的终点站。
他撕下烙饼慢慢塞进嘴里嚼,想到这次的条件虽然不像上回杀人那么直接,却依然有丧命的风险。这次阿飞不像在百宝阁时那般无助了,他已经成功入门亡灵书第一式,杀人是最快的检验方法。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满腹心事都淹没不了隐隐的兴奋。
可是没多长时间,阿飞觉得身上不对劲,好像兴奋过了头。
他一没喝酒,二没吃药,心头突突地跳,莫非是要走火入魔?但江淮明明已经化解这股劲,怎么延迟到现在才发作?不应该。
风逐雪就坐在不远处吃饼,阿飞努力克制自己试图恢复正常。他不信邪地又试了两遍,内力越走越快,他感到莫名的烦躁不安,浑身滚烫似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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