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
不简单吗?
他觉得徐汝成还挺简单的,那小伙子长得宽鼻阔眼,连嘴都比别人大一圈,心里有点什么想法都得从五官里漏出来,为人过于忠肝义胆,其实不太适合潜入别国当“邪祟”。只是白令看他背着血海深仇太可怜,才特批给他这个机会……难不成走眼了?
殿下虽然自己不怎么做人,但看人还是挺毒辣的,白令自知不及,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没敢多说什么,只问道:“主上,记日期有什么用?”
周楹笑道:“你且等着。”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五当天,按理说蛇王仙宫应该已经忙成一锅粥,但徐汝成的信似乎比平时送得还早一些。他事无巨细地将第一天夜宴情形、楚国麒麟卫布防等事情说了,夜宴似乎十分顺利,没什么异状。
然而六月十六开始,野狐乡里的陆吾们突然音讯全无。
六月十七、十八……整整三天,陆吾们就跟一夜之间死绝了似的,没有传出只言片语。
白令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这是暴露了?出事了?
可是潜进野狐乡的陆吾确实不止一批,还有一些人是连徐汝成他们都不知道的,混在普通邪祟里各自行动。就算徐汝成他们暴露身份,被人一锅端,其他陆吾怎会一点消息也透不出来?
白令忍不住对周楹道:“主上,要不我过江看看?”
周楹摆摆手:“不是今天。”
白令一愣:“不、不是今天?那是哪天?”
怎么这还得选个良辰吉时?
而与野狐乡里眼线断了联系的显然不止他们一拨人。
六月十九,观望的各国高手开始有人按捺不住,陆续往野狐乡里进。
与此同时,楚国各地都传出找到项肇一部分遗骨的消息,那价值连城的升灵剑修灵骨被秋杀到处乱攘,拼拼凑凑,刚好差了二十斤六两。
六月二十开始,到处追捕秋杀的三岳修士从四面八方赶到陶县集合,准备围剿那胆大包天的大妖邪。
诡异的是,后来进入陶县的人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管是筑基还是升灵,一进去就杳无音讯。
除了周楹,所有人都观望不下去了。
六月底,连林炽也从南海上了岸,只身前往陶县十七里镇。
而此时身在暴风眼的陆吾们只觉得自己在做梦,野狐乡里,从六月十六开始到七月初六,整整二十天,消失了。
日子消失了!
第77章 不平蝉(十一)
六月底七月初的二十天,横跨了一个由夏到秋的节气,野狐乡——乃至于整个陶县,分明无风无雨,可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凉了一茬,连峡江水汽都变淡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没什么,大概也就是觉得哪飘来块云彩带起了冷风,眼睛一闭一睁过一天。今天是叫“六月”还是“七月”,不影响大伙一日两餐吃什么。
可那些正好卡在“生死”线上的人就懵了。
将死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一应日常物品都在原位,有居所的,被窝里都还有个人形痕迹,唯独人没了。
将生之人毫无准备地摔进人间:临盆的妇人一觉醒来,孩子不知怎么出来了,连眼都睁开了,正好能跟他们的娘大眼瞪小眼!
而对于玄门来说,日子就太重要了。
天地宇宙一时一霎都会影响人间灵气,人的灵相都跟生辰八字关系很大。丹药、仙器等何时何地出炉都有严格限制,绝不能错乱,一些特殊的铭文甚至要随日期微调,所以大多数人会随身带“历牌”。
徐汝成——不敢在麒麟卫和三岳内门高手眼皮底下打坐入定的半仙,只好跟凡人一样蒙头睡觉——一睁眼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等他醒过盹来,耳边就传来太岁幽幽的声音:“我刚才在想,是不是得请个九天神雷来才能把您劈醒。可以啊徐大宝,金刚钻都没你这觉结实。”
徐汝成舌头还没顺直,含糊道:“前辈有什么吩咐?”
“傻宝儿,看一眼你历牌吧。”
徐汝成茫然地顺着他的话一抬头,见那本该是“六月十六”的历牌上赫然写着“七月初七”!
徐汝成:“……”
这历牌吃错什么药了?
“前辈……”
“嘘,闭嘴!”
他刚要说话,就被太岁喝止了,只见一个陆吾的同僚近乎衣冠不整地闯进他卧房:“你历牌……咦,你刚才在说话吗?”
徐汝成激灵一下,彻底醒了:等等,外人不是听不见他和太岁说话吗?
好在同僚很快将注意力转到了他的历牌上:“……你这里也是七月初七。”
“怎么?”
“仙宫中没该续灵石的法阵有小一半因灵石耗尽‘死’了,还有不少铭文无端损毁,蛇王豢养的灵兽有几头无故消失,后院青矿培育的鹊桥花昨天还没长骨朵,今天花多得人起鸡皮疙瘩……那玩意七夕当天才开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无缘无故丢了二十天?”
徐汝成跟同僚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叫了声“不好”,掀开被子就跑。
宝单!七月初七,那不是秋杀要露面的时间吗!
陆吾、麒麟卫……甚至三岳内门来的高手,谁也没见过这等阵仗,措手不及,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太岁其实才是最早注意到异状的——不是通过看历牌。
他捡回遗留在徐汝成络子上的神识后,才想起自己曾经是个人,随着记忆一起来的,还有种奇怪的压抑感:他的本体在某个绝密之地,无法违抗的规则束缚着他,似乎要抹杀他的存在,除了有因果纠缠的人,任何人无法提起他。
可就在刚刚,那种压抑的束缚感消失了。
那感觉很难形容,不是束缚他的力量不在了,是他和遥远的本体之间断了联系,他没着没落起来,却也在一定范围里“自由”了。
他逃出来的神识一部分在蛇王手上的神像上,一部分在阿花的遗物——也就是那条络子上,所以原本他只有这两个地方能去。
除此以外,太岁的神识一直只能在活人身上流转:人们信太岁,拿着神牌跟他嘀咕的时候,会将太岁的神识吸到自己身上,因为参拜本身也是一种“关系”,只是比较微弱,那些人们口中的“太岁”毕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种微弱的关系里,太岁只能单方面地感知他们的喜痛与诉求,无法回应,也不能自主。
徐汝成把神牌都毁了以后,人们遇到难处嘴里不说,心里还是会念叨“太岁保佑”,这种关系就更微弱了,连他的神识都吸不过去,只相当于耳边一点杂音。
而此时,太岁突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可以像模糊的记忆里那样,在转生木里随意移动了!
而比记忆中更强的是,他不单可以随便串,还能将转生木当成自己身体控制。
他能动了!
这孤独的神像太久不知道“自主”是什么滋味了,他在转生木里伸“胳膊”伸“腿”,恨不能原地跑上几圈,一时忘形,不留神把一棵转生木连根拔了,差点压着旁边村民的房子,这才不敢随便浪了。
唯一一点不太方便的,就是他不再是“不能提起”的存在,要是再肆无忌惮地跟徐汝成说话,那大傻子怕是要被人当成真傻子。
太岁有种感觉,这时要是再有人拿着神牌跟他说话,他或许可以直接回答……怕吓着别人——今天陶县人民已经饱受惊吓了,因此还没来得及尝试。
他的神识眨眼光景就在周遭转了一圈,发现自由边界以陶县为限。
有什么东西将陶县和外界隔绝了。
“这秋杀有点东西啊。”太岁心说。
提醒徐汝成写日期的道理很简单:一个人不可能干得过整个三岳门派,她敢来野狐乡,必得做好挨群殴的准备。被修为接近的人群殴,最简单的思路就是控制好敌人数量,确保自己只应付能应付得过来的对手,不能让他们聚集。而不让对方聚集有两个办法:要么是空间上将对方分开,要么打时间差。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