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书层层递上去,最后又原封不动递回来,只是判决书里,多了一个银叶蔷薇密印。
陛下点头了。
检察官和大法官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阿撒迦的判决书当众读出,接下来就只是走走流程。
当着全营所有将士的面,阿撒迦高居首位的狩猎分数,被直接降为零分;
然后阿撒迦双膝跪地,上身挺直,惩戒官也拿着一根军鞭,从审判庭的门口走入。
新兵营的宿舍里,所有新兵都挤在一起看光幕,看到阿撒迦被免于枪决,不由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是说真的,单兵闯大本营的行动太飒了!他这一波绝对要在帝国战争史上留名,就算留不了,也能给陛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了。”
“唉,我也能这么强就好了。要是我也能这样被陛下记住,我觉得受鞭刑和分数清零,其实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闭嘴!战场抗命是重罪中的重罪,你可千万别想效仿他!”
“你懂什么?抗命导致军队重大损失的,就叫重罪;抗命结果带回敌方将领首级的,那叫战争英雄!有时候不赌一把,怎么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几斤几两呢?!”
“其实我也……”
“嘘!嘘!”
眼看光幕中高居王座的银发皇帝,突然在此时站起身。
新兵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
尼禄拉过白狼骑的手臂,打开臂铠。
“唰”地一声,他抽出一根带着电光的光索。
全场寂静。
白狼骑臂铠里的光索,是一件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物品。
它本质是一条通着电的金属鞭,虽然会被装在白狼骑的盔甲里,供主人惩罚犯下大错的狼骑,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卡厄西斯成员真正使用过它。
尽管只有象征意义,但光索的威力远远大于皮质军鞭,它被设计为有概率抽裂盔甲的强度,在最紧急的时候,甚至可以被用来当做攻击敌人的武器。
“陛下……”
白狼骑愣住了。
他看着尼禄戴上绝缘手套,将“滋啪”作响的光索捏在手心,然后踩着席位阶梯,面无表情地拾级下去。
漂亮的皮革军靴,最终停顿在男人低垂的目光前。
阿撒迦之前为了追击埃罗尔,嗅入过太多对方劣质难闻的信息素,导致犁鼻器暂时有点迟钝。
但是很快,被他极度渴望的蔷薇冷香,迅速冲进他的鼻腔,唤醒他的每一个细胞,并让他全身的汗毛,都过电般炸了起来。
他顺着那对皮革军靴,缓慢地将目光往上看。
先是细细的足踝,然后是被包裹在黑色军裤中、笔直紧实的大腿,紧接着,是被军装腰带束缚的细韧腰身。
再然后,就是少年那张冷艳不可方物的脸。
银发皇帝极其秾艳的眉眼,此刻就像覆着冷冽冰霜,阴鸷的猩红瞳眸里,还映着光索冰冷的电光。
他站在跪立的阿撒迦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连唇线和下颌的弧度,都傲得不可一世。
……竟然完全,是与那个梦境重合的。
第92章
梦中的画面, 突兀撞入阿撒迦的大脑,让他连呼吸都猛然窒住。
以至于一开始,他甚至没能及时回应皇帝的问话:“感到侥幸吗?阿撒迦?”
“啊……啊?”
阿撒迦花了足足几秒时间, 才把脑子从那唇线和下颌的形状抽出来, 然后紧张地嗫嚅道:“不,我没有……”
“啪——!!”
光索在空中猛地抡圆, 然后猝不及防, 重重落在阿撒迦肩背上!
金属鞭的声音没有皮鞭清脆,但却响得叫人毛骨悚然。
冷冽的鞭响在审判庭传荡开来,让所有人都不由浑身肌肉一紧,咬住自己发颤的牙根。
“呜……!”
阿撒迦几乎是立刻就朝前扑去,又赶快用手支撑身体,勉强重新跪直。
光索的第一鞭, 就抽碎了他上半身的盔甲, 浓稠的血花从他背上弧形绽开, 几乎是喷溅向空中,又“哗”地洒落在地上。
光索的威力很强, 持鞭者又毫不留情, 阿撒迦的后背, 顿时绽开一条深深的长条状伤口。
“我问你,是不是在侥幸。”
“陛下,我从没有……!”
“啪——!!”
少年在绕着他踱步, 声线平静冷淡,还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
但光索落下的力度, 却像他本人始终如一的执政风格, 冷酷、狠戾、铁血无情。
“没有吗?”
尼禄说, “只要用维护皇室尊严的借口, 吃一顿鞭子,几天禁闭和分数清零,就可以完全掩盖战场抗命的重罪,还能在全军营出名。很划算,不是吗?”
阿撒迦咬着牙,额角已经开始冒汗。
他的虫血体质,能让鞭伤在绽出血花的同时就开始自愈,可光索在他身上留下的痛感,却诡异地挥之不去。
那根带着电流的金属鞭,每一次被重重挥落,都能让他疼得近乎大脑抽搐。
他不由紧紧握住双拳,一边极力抵抗光索带来的痛感,一边发着抖回答尼禄:
“陛下,我有罪,但唯独请您相信,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我——”
“啪——!!”
“……!”
这一下抽在了肩上,阿撒迦顿时朝一侧歪倒,还差点撞到尼禄身上。
阿撒迦这样的战场传奇,在陛下手中竟也能如此狼狈。
旁观席和光屏前,有些军士实在不忍再看,但又不敢在没被允许的情况下离席,只得默默把头低下去。
“继续辩解。”
尼禄冷冷道,手里攥着光索,又在他身侧缓步踱过一圈。
“无论为什么理由而头脑发热,在做出决定前,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你的指挥官和队友?”
阿撒迦愣住了。
“我……”
“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战场大局?”
光幕上的银发皇帝,长长的雪睫垂落着,冷淡俯视着他的奴隶。
小皇帝唇角的弧度无情又怜悯,偏偏唇瓣天生饱满殷红,因此每当他神情狠戾时,总是藏不住一股糜艳的味道。
“但凡你的指挥官换一个人,做不到像亚伯·约瑟夫那样冷静。你所属的舰队因为战友情谊全力支援,而最后你仗着精神力逃出生天,舰队却在‘黑门’大本营身陷囹圄。赫卡星系不得不派更多部队前往星盗腹地,最终引发西境全面战乱。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要为这个后果负责?”
阿撒迦张着嘴,凶戾的眉弓都微微敛起,金眸自下而上、很是瑟缩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可没等他完全想好,下一鞭已经狠狠抽在他身上。
“啪——!!”
这回,阿撒迦没有闷哼出声。
他只是猛地闭紧眼,浑身肌肉暴涨,靠意志忍过难耐的剧痛。
“士兵在战争中不仅对付敌人,还要对付自己的肾上腺素和恐惧。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时冷静思考,因此指挥官才要成为士兵的大脑,替他们寻求生路。任何违抗军令的突发行为,都只会让你的舰队更深一步走向深渊。倘若有更多人因你的行动战死,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要以怎样的说辞,告知他们远在故星苦守的亲属?”
光屏外,不少年轻士兵默默低下了头,被训得两耳发红。
“陛下,我没有想过。”阿撒迦低声道,“我罪行深重,愿领受任何责罚。”
“好。”
尼禄应声道,伸手捋起袖口,露出两段雪白的腕部。
可以抽断盔甲和骨头的光索,就像暴雨一般,兜头盖脸朝阿撒迦袭来。
审判庭近万人沉默注视着,没人出声,也没人动作。
只有金属鞭抽在人体上的可怖声响,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阿撒迦膝边的地面上,已经全是溅血,甚至还有血珠溅到了尼禄的军靴上,少年暴君面不改色,鞭刑的力道丝毫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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