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曾在尼禄的一生中出现过很多次。
当他即将跃入辐射风暴区追杀王虫,当他为自己戴上阿西莫夫项圈,当他伏案书写给加涅的遗诏,当他在深夜被废足的疼痛惊醒,他在尚且青涩的逃亡时期,于失败的深渊中一次次挣扎——这个声音都曾响起过。
这是一个极端浓烈却残酷的信念,而他正因这个信念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以至于灵魂都与它紧密结合,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处筋脉,都被这一信念深切贯彻。
于是,尼禄果断迈开大步,走向属于他的责任。
“早上好,公民。”
尼禄依旧像上次那样平和地打招呼。
一段了无生趣的寒暄过后,他注意到内森胳膊下夹着的书。
虽然内森忘记及时露出书名,但尼禄依旧从特制的书籍和封皮上,辨认出了这本书的名字。
书名是《星际奇缘》,与《流浪者号》齐名的文学大长篇。
尼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小时候他在叶斯廷的书架上扒拉,被这套书砸翻过。
于是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他都在脑门上顶着一个冰袋,含泪听叶斯廷给他念这本书。
同时,这也是被叶斯廷篡改过结局的几本书之一。
他直到长大后才发现,《星际奇缘》的结局是一个悲剧,王子经历重重磨难和探险,最终却没能成功复仇,反而误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但当年叶斯廷给他讲的是,王子复仇成功,抢回了王座,成为了一个好国王。
他的父母也并未死去,而是受了重伤被臣民救走。
最后所有人都团聚美满,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随着尼禄年龄增长,他也意识到《星际奇缘》的文学价值,则正在于它的悲剧性。
他确信当年饱览群书的少年叶斯廷,早就可以理解这一点,只是为了不让小尼禄在被窝里哭出鼻涕泡,才不得不安排了假结局。
抱着一丝重燃的希望,尼禄问道:“你在看《星际奇缘》吗?很巧,我在小的时候也听哥哥念过。”
说着,他还特意看了一下书脊上的系列号:
“这是第3部 ?我想你应该是从王都公共图书馆借的。第3部是全系列节奏最欢快的一部,我记得我……”
内森偷瞄到尼禄向他走来时,心中就已大喜过望。
陛下不会对一个普通园丁一而再再而三搭话,既然只对他一个人这样主动,更验证了他被陛下青睐的猜测。
他甚至没注意自己打断了尼禄的话,将昨天通宵背诵的营销号内容全盘托出:
“是的陛下我刚好看到第3部 ,但我的想法可能有些特别,请您不要见笑。
“我个人认为,王后这个人物角色并非原著中描绘的那样不谙世事,反而有很重的心机。她作为一个Omega,在第3部 中非但没有跟王子保持距离,回到Omega该呆着的地方去,反倒泄漏了信息素,使王子从此有了恋母情结——时机这么凑巧,谁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呢?
“再分析当时的时局,老国王刚刚过世,王后必然要找下一个靠山,但身边没有可以依附的Alpha,于是她干脆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头上……”
内森不是被尼禄打断的。
皇室涵养也不允许银发皇帝那样做。
他只是滔滔不绝地背着台词,陡然感觉周围气压骤降,后背汗毛根根倒立,就像正与大型猛兽对峙。
他第一反应是陛下作为S级Alpha,在这一刹那释放出信息素,吓得他当即咬疼了舌头,就要跪下。
然而空气中,并没有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很奇异的是,他这两天跟陛下接触,也竟然完全没有闻到过对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但那股强悍的压迫感,的确是从银发皇帝身上传来的。
他的大脑无法再思考没有信息素的问题,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件事——
卡戎星省委员只记得陛下“太阳一样宽和”,却完全忽略了陛下把帝国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
这样的君主,一旦忘记收敛气势,像内森这种连枪都没敢碰过的人,下意识就要手脚发软,膝盖差点磕到草地上去。
“你怎么了,公民?请站起来。”
尼禄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怒气,但明显跟第1次对话时的语调不同了。
“我注意到你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他也没有继续书的话题,而是偏头看向花园里的银叶蔷薇,
“看来我的花园在短期内,应该都不再需要人工打理了。”
“……陛下,陛下!”
内森连声哀求着,
“是我的见解触怒了陛下,请陛下不要开除我!陛下,请您看在我是卡戎人的份上原谅我,但我实在很需要一份工作,以维护家族最后的庄园……恳请您……”
“我并没有生气,应该是你误解了什么。”
尼禄这时才注意自己忘记收敛气势,沉了沉眸,尽量让自己和善些。
而内森提到的那句“卡戎人”,还是让他露出了一丝动容。
“内务司应当还能再安排一个园丁的工作,照常支付薪酬。”
他平和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在卡戎陪审团返回前,你可以在太阳宫广场担任园丁。”
内森没注意那句“在卡戎陪审团返回前”,只知道自己能够赖在王都,他的庄园就有人支付维修金,不由再次大喜过望。
他连连地朝尼禄称谢,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被狼骑带走。
看着他离开时,尼禄突然说了一句:
“以及,你刚刚提到的剧情,是在第1部 ,而非第3部。”
“啊?”
内森露出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呆滞表情。
尼禄摇摇头,目送他离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守立在寝宫门口的白狼骑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远离他的候选配偶时,尼禄内心那股沉沉的压抑感,就开始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更深切的迷惘。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
这种迷惘感,主要集中在他的11岁到15岁之间,那时他强迫自己像一个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复仇所需要的军事和战斗知识。
而毫无疑问的,纵然有再高的天赋,想从娇养的皇室蔷薇转变为冷酷王者,必定要经历无数次失败——其中一些失败甚至是惨烈的。
他重伤濒死,他眼睁睁看着狼骑为了守卫他而死去。黑暗的荆棘之路如此漫长,前方完全没有光亮,帝国离他如此遥不可及。
没人可以对那样的他伸出援手,就算是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少年白狼也不能——本质上他们肩负的使命也不一样。
只有信念,只有那个残酷的信念在拖拽他,让他爬过狼骑血淋淋的尸体,去夺取更大的战略胜利。
舍弃作为尼禄的一切,只作为帝国未来的君主和奴仆,作为一具灵魂破碎的躯壳,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
……然而,他前半生赖以生存的信念,却唯独没在择偶这件事上给他任何帮助。
这让尼禄有些措手不及,像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您看上去很疲惫……”
白狼骑依旧守立在宫门前,他只能远远看见尼禄跟内森“相谈甚欢”,尔后尼禄的脸色开始变冷,内森又突然被狼骑带走,骑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快就把什么劳什子候选配偶抛到脑后,脱下手甲,为尼禄按摩头部和后颈。
“没什么事。寝宫花园的修剪结束了,我便派他到广场去工作而已。”
尼禄被他捧着脑袋,按揉后颈的经络,微微颤了一下。
白狼骑常年给尼禄按摩身体,知道怎么能让小主人最舒服,也知道有个按法会让尼禄像猫咪似的眯起眼,就差从喉头滚出咕噜声。
于是他一手托住小皇帝的后脑,指尖探入银发里轻轻抓揉,另一手用食指和拇指轻捏着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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