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昼人很木,但是嘴唇也是软的。
一心待师尊的乖徒弟毫无防备,嬴未夜的动作又快,他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
唯一能证明他受到冲击极大的,是他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秦有昼手一松,怀里的书争先恐后落在地上, 发出可怜的闷响。
就像是秦有昼向来稳固的挂念碎了一地,乱七八糟地散开。
秦有昼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 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师尊...
亲、了、他?
师尊,怎么可能亲他?
秦有昼呆呆地站着, 瞳孔因为震惊到极点失焦。
过于大的精神刺激, 让他的情绪从梦中抽离。
不对。
眼前的场景看着真实平淡,实际上似乎是场梦。
他现在应该和师尊在客栈里休息。
对,这是梦。
回过神来,他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避开嬴未夜复杂的, 带着贪恋的视线,往后退了半步。
他在梦里,让师尊亲吻了他。
....他怎么会如此做,又怎能如此做!!!
秦有昼的脑中嗡鸣,铺天的震撼和愧疚几乎把他压垮。
嬴未夜原本也没期待秦有昼能有好脸色,可他还是一直都盯着他看。
他把秦有昼的愧疚和无措当成了厌恶,后退半步,则是绝对的拒绝。
可这才对。
嬴未夜扯了扯嘴角,悲哀地想。
秦有昼是个正常人,且待感情迟钝又认真,觉得他突然那般做恶心,是人之常情。
可他的理智早都控制不了情绪。
在祭天时秦有昼浑身湿透,趴在他头上,身体贴着他鳞片传出温度时。
在秦有昼反复违背他的意愿,却和每个人都说着师尊最重要时。
秦有昼只需要和先前一样同他露出可怜的模样,他一定会狼狈地求着他原谅,承认自己的错误,剖析自己有多恶心。
可即便是这种时候,秦有昼除了脊背微弯,依旧没向他放出半分称得上可怜的情绪。
他只是单纯地厌恶他、抗拒他。
甚至不敢再和之前一样,下意识和他寻求庇护。
“秦有昼。”
嬴未夜的手腕处隐约冒出黑鳞,瞳孔也变得尖细。
轰隆——
外面的天随着他的情绪炸出闷雷,随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蜃蛟往前走了半步。
他的手已经成了利爪,只能曲起指节,用指节逼着秦有昼抬头。
他卑劣地用着师尊这层身份,希冀博取一丁点虚无缥缈的好脸色。
他语调轻柔,和以往解答秦有昼疑惑一般:“你觉得师尊恶心吗?”
秦有昼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反应变得更加抗拒。
哪怕下颌处已经被压得疼痛,他依旧低着头。
嬴未夜又一次提醒他,他是他的师尊,他该敬爱的人。
恶心的是他才对。
他做了这种梦,他对师尊如此不敬。
而且方才是他没有选择推开他,甚至没觉得太过不适。
秦有昼僵硬地弯下腰,想要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书,也捡起自己落了一地的理智。
可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腕。
秦有昼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一抬头,昔日最希望看到的人,就会如同梦魇一般出现。
他这般态度,反倒让嬴未夜岌岌可危的情绪彻底崩塌。
“秦有昼,你恨我吗?!”
嬴未夜病态地看着他,一手压着他的肩膀。
“你总在躲我,瞒我!”他的声音透着平日里从不会在秦有昼面前出现的歇斯底里。
反正是梦,醒来一切如从未发生。
“我一睁眼就会寻不到你,看到你去见他。”
一刻不知秦有昼的行踪,他就会发疯。
是秦有昼不要他了。
秦有昼的声音疲惫又恍惚:“...我不恨您。”
而且永远不会恨他。
刚才被他亲吻过,他已经说不出那句平日挂在嘴边的“师尊”了 。
“有昼,你觉得我恶心也没用。”
嬴未夜报复似得轻轻摸着他的脸,恶毒地笑着,笑得却比哭还难看:“你是我的徒弟,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就算后面他死了,秦有昼的过往也印着他的名字,挥之不去。
啪嗒。
秦有昼刚捡起的书再次落地,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终于露出了几分可怜之态。
嬴未夜反复强调着他们的关系,越是要他无地自容。
秦有昼再也无法维系理智,颤抖着声道:“师尊,是弟子僭越了。”
说罢,他没等嬴未夜作出反应,狼狈地推开门落荒而逃。
即便如此,他依旧只是合上了门,没有摔门而出。
“有昼,外面下着雨!”
一声闷雷落下,嬴未夜的理智终于被捡回来些,他推开门,想控制着秦有昼回来。
“回来!!”
按理来说,秦有昼的举动能被他操纵。
可如今,他只能看到秦有昼推开院门,冒着雨恍惚地离去。
像是和家人吵完架,难过之下离家出走了一般。
他控制不了他,这不是他臆想中的秦有昼。
嬴未夜低头看着自己妖化的手,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 。
是褪鳞期入梦,把有昼的灵识也给牵扯了进来。
“....有昼。”
意识到自己吓到的不是梦里对秦有昼的情感投射,而是真真正正的本尊,嬴未夜捂着胸口,嘴里充斥着血腥气。
他划破手背,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秦有昼离开前那受伤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闪过,他止住泼天的暴雨,慌忙冲了出去。
秦有昼还没能走远。
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淋得湿透,衣角被苍耳勾住,鞋底也沾了泥泞。
...他怎么会对师尊产生这种想法,做这种梦。
秦有昼沿着石阶段缓慢地走着,百思不得解,心神愈发恍惚。
雨渐渐地变小,身后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向来走路悄无声息的嬴未夜因为着急,已经忘了掩盖行踪。
秦有昼更加疲惫了。
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师尊。
“小昼。”嬴未夜没敢碰他,只是小心道。
“方才是师尊的错,说了胡话,你....”
说到一半,嬴未夜突然止住了声。
混乱的思绪带着陈旧的记忆反复跳跃,嬴未夜突然想到先前和秦有昼提过的,他的母亲。
年幼时,他的母亲也总是这般。
犯病时把家里砸得干净,对他极尽恶毒之语。
而到了清醒的时候,又哭着抱着他道歉。
“小夜,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也控制不了自己。”
“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妈妈,好吗?”
他一直避免自己成了那副模样,在秦有昼跟前克制住情绪。
可现在,他这般作态和她别无二致。
嬴未夜一阵反胃,又踉跄着往后退去。
“师尊。”
秦有昼感觉到了他的痛苦。
他终于肯看他:“我自己静会,便会回家的。”
至于回家之后的事,他也没想好。
可他总要回家的。
“您别担心我,我....”他深吸一口气,又低下头。
“我上回拿的药放在灶上,您记得喝了。”
他还肯回家,还愿意见他。
嬴未夜暗自庆幸秦有昼还肯感念师徒之情,迅速冷静了下来。
今晚的清梦已经毁了,粉饰太平才是最好的做法。
只要秦有昼忘记所有事,明早起来,他们依旧是人人称羡的师徒,他也能继续藏着龌龊心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