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弟子看医书时看到过,超过两个人双修,也并不会增加更多修为。”
秦有昼忍着羞耻,正经道:“反倒容易导致灵力紊乱。”
“嗯, 的确如此。”嬴未夜笑道,“可他们不懂医道。”
“况且把本就匮乏理智的人放在一群疯子里,他也会得上疯病。”
人总是从众,甚至会盲从。
一个人打头,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做了。
秦有昼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他们今夜恐怕只会沉湎欲望,难谈论太多正事。”
比起聚会,这本就更像是场单纯的纵//欲。
“我记得师尊先前说打算装作想要入教的妖修, 混入其中。”
他试探着提醒嬴未夜:“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不合适。”
“本来就是搪塞那俩妖的胡话, 你倒是还记得。”
嬴未夜干脆靠在他的身上:“我再不珍惜名声,也不至于拿自己引蛇出洞。”
他还想着和秦有昼好, 哪能蹚这浑水。
秦有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但既然来了, 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嬴未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语调也轻快了些:“有昼,你觉得我们要抓他们吗?”
“恐怕不能抓,若是把此处的妖抓住交给蛟族,蛟族未必会采取有效的办法。”
秦有昼再不通人情世故,再这些天经历了一堆事后, 到底还是多了心眼:“且茶馆里的妖数目不少,若是抓来很可能打草惊蛇。”
“聪明。”
嬴未夜欣赏地看他,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痴迷。
“依你所见,有更好的办法?”
“师尊,我想该接着跟他们。”秦有昼谨慎道,“既然是向下通知的聚会,定然上传下达,有人牵头。”
“若是能找到牵头的人,便能顺藤摸瓜,找他们往上一层的修士。”
而能往上联系的修士其实不难找。
经营茶馆的嫌疑就大,还有在其他人都只顾着苟合时还能说正经事的;散会最后一个走的;修为高的,都有可能是上家。
这么排除下来,要盯的只有几个人,他们不再是先前那般大海捞针。
“有昼说得对。”嬴未夜拍了拍秦有昼那因为蹭上树而脏污的袖子。
“就按你说的做,我去下蛊,你早些回去休息。”
秦有昼却不满他的安排:“我得同您一道,此处凶险。”
嬴未夜自称“师尊”的时候越来越少,刻意地模糊着两人的身份,借此模糊两人间的关系。
而秦有昼没意识到这点,也被他带得偶尔会忘了自称“弟子”。
“凶险在何处?”
嬴未夜仗着他不知,故意凑得很近。
“一群低阶散修罢了,再来一茶馆都奈何不了我。”
他定定地看着秦有昼:“有昼,你在担心什么?”
“.....”
秦有昼分明看不见,却还是挪开了视线。
他也说不上那是何等情绪,可他不愿嬴未夜独自一人待在此处。
“师尊,我已是成人,请您不要支开我独自犯险。”
木头逼得太急了也不会突然开花,只会生点闷气。
“有昼想留,那便留。”
嬴未夜见不得他这样,放缓了语调:“不过这淫靡之声、不堪入目之景,你就不能看了。”
秦有昼点点头。
脑海中再没了传音,系统也为省电关了机,无边的寂静随之席卷而来。
秦有昼感觉到久违的焦躁。
极差的视力总会催生其他方面的天分,比如优越的听感。
他曾经靠着听和触碰来感知万物,起初总会犯些错——比如连着几日走岔回家的路,把人参和芥子的叶片认错,把人参精叫芥子。
后来,他已经能仅凭借听觉,就能精准地判断周遭的情境。
可现在,他的听觉被剥夺了。
秦有昼自小和天生的眼疾作伴,习惯冗长的黑暗,却很难忍受过于安静的环境。
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和师尊提,显得他太脆弱了些。
秦有昼闭上眼,努力地去想着昨日没记完的药方。
“有昼。”
一道微弱的声音自远处传出。
不是传音,而是嬴未夜带着担忧的呼唤声。
秦有昼睁开眼,眼前出现模糊的景象。
他的手摸到了粗粝的树皮,触觉也紧随其后地恢复。
秦有昼没戴琉璃镜,自然看不清嬴未夜的嘴唇不似先前苍白,反而泛着丝红润。
“我在旁边布了结界,外头的声音传不进来。”
嬴未夜已经和他拉开些距离,手背贴着他的脸颊,像是单纯的关切他的身体 。
“是师尊的错,不该封你的五感。”
秦有昼把不适掩饰得再好,也难逃过他的眼睛。
“是我让师尊担心了。”秦有昼的心迅速地安定下来,他笑道,“本就不是大事,且有师尊在,我总是安心的。”
嬴未夜的表情怔愣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初。
他没说话,只是手离开秦有昼脸颊时,有意无意地蹭了下。
木头虽然不开窍,但也有好处。
对他做逾矩的行为,他也难以感知。
清晨。
天还没亮,昨夜寻欢作乐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结界被嬴未夜撤了,秦有昼只往茶馆方向看了一眼,便自觉地移开目光。
出来的人都是男子,多数着装整齐,但是脚步虚浮。
里面还混着一两个衣衫不整的,能隐约看到没被遮掩的皮肉处露出红痕和鞭伤。
秦有昼先前下山义诊时,也见过类似的情况,可那会他心中毫无波澜,如今却看得一阵脸热。
“里头有蛟。”嬴未夜已经把蛊放出去了,皱着眉挡在秦有昼跟前。
蜃蛟那边那“族里已经没有信玄血的妖”的说辞,显然不成立。
等到所有人走干净,茶馆重新开张,两人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装作寻常过客,易容混进茶馆内探究竟。
茶馆里头收拾得干净,老旧的桌椅擦得锃亮,一点没有昨夜干过苟且之事的痕迹。
出乎秦有昼的预料,茶馆的主人家和掌柜,似乎都是一妖。
他似乎是李木所化,和他相熟的茶客喊他李掌柜。
“二位想喝哪种茶?”
李妖身形瘦削,脸色苍白,说话斯斯文文,瞧着保守得很。
他看着年轻,面上却显现出死态。
这死态不是几日几月能积累的,更像是自然而然地走向衰败。
“元婴妖修最多只能活千岁。”
嬴未夜不咸不淡道:“他根骨不够他往上走,他已经快陨落了。”
多数修士都是杂灵根,靠着撞大运,最多也只能撞到元婴。
“兴许这是他信玄血的理由。”秦有昼神情复杂,不知是该怜悯李妖,还是该仇视他。
“可他信的不是正道,是歧途。”
“嗯。”
嬴未夜的同情心匮乏得很,面上毫无波澜。
同情太多人,就会想救更多的人,做更多事。
秦有昼再继续这般下去,会活得很累。
他先前希望他能好得面面俱到,可现在,他不希望他这般累了。
秦有昼是活生生的灵,不是行侠仗义的傀儡。
“走罢。”
这地方的茶自然喝不得,嬴未夜站起身:“该回去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