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急匆匆的嘶喊毁了药寮的清静。
秦有昼还当是有重伤的患者,神色一凛,朝着门口看去。
可他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两个修士一左一右扶着一个个子矮些,模样娇弱的修士。
冤家路窄,正是黛旸。
黛旸的衣服上有擦痕,膝盖处隐约有些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除此之外,看不出半点病态。
“药庐不得喧哗。”韩旋终于等到了逞威风的时候,厉声呵斥大声嚷嚷的修士。
“说,出了何事?”
那修士将黛旸小心翼翼地扶到椅子上,这才拧眉道:“你别吓着我师弟,他受伤了。”
黛旸委屈地鼓着腮帮子,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
他鼻尖通红,软乎乎地开口:“师兄,我没事的,您别急。”
“都是我害你们受罚,我自己没跪稳摔了,还害得你们来陪我.....”
他呜呜咽咽,又要哭起来,眼神却在往秦有昼身上瞄。
冷不丁看到半年多没见的人,黛旸自然惊喜。
可他也怀着怨气,恨秦有昼不来找他,连他被罚了,也不来看他。
一想到之前在松明寺撞到他被师尊给....黛旸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一定要报复他!!
看到黛旸好看的脸,韩旋面上露出惊艳之色,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师弟别哭,我来给你看。”
看来,是没他要做的事了。
秦有昼闷声不吭地就要走,可他的袖口被死死地攥住。
“秦师兄。”黛旸软着声,“我听说您医术好,您也帮我看看吧。”
韩旋看向秦有昼的眼神更加嫉恨,一旁的医修们脸色精彩纷呈。
秦有昼擅长医毒,医术已经到能从阎罗王手里抢人的水平。
且不说跌打伤不是他的专长,就说黛旸只是身上有点擦伤,最多脚抽了筋,哪用得上他。
秦有昼垂眸,推了下琉璃镜,掩去眼中的情绪。
他实在是急着回去,不愿和黛旸拉拉扯扯,便冷淡道:“你身上的伤不重,药庐里给你开药,按时服用就行。”
“可我还觉得心口疼,肋骨也痛。”黛旸睁着眼说瞎话,捂着胸口夸张地道,“还是得师兄诊过。”
“我徒儿医术不精,不如我来替师侄诊断。”
就在秦有昼打算再次拒绝,直接离开时,药庐门口传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
嬴未夜鬼魅一般出现,顿时吓得满室寂静。
秦有昼隐隐觉得无奈。
动作能这般快,师尊定是又在偷偷跟着他。
嬴未夜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黛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若是肋骨断了,那得剖开胸膛瞧过,再接好才是。”
“不...我不用....”
其实有一堆丹药能接骨,嬴未夜纯粹是在吓人。
可黛旸不懂医术,只能摇着头,结结巴巴反驳他。
嬴未夜像是没听见,对旁边的医修道:“对了,他说他心口疼,可能是伤到了脏器。”
“必须给他剖胸接肋骨。”
眼见着他来真的,黛旸要吓晕了。
他哆嗦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一旁的师兄。
可他那师兄也怕嬴未夜,半句话都不敢多嘴。
“您...您没诊过....”
他泪眼汪汪:“不能剖我。”
“行,我来诊。”嬴未夜坐在他对面,戴着手衣的手指直直点向黛旸的心口。
“伤的是这处?”
他指尖蕴着灵力,稍稍往里一些,就能真的戳断黛旸的肋骨。
“.....”
黛旸两眼一翻,在众目睽睽下晕了过去。
“晕了?”嬴未夜挑眉,故作惊讶。
“装病都装不明白,倒是点上菜了。”
他无趣地起身:“罢了,你们诊。”
“有昼,和我回家。”
看着眼前的景象,秦有昼哭笑不得。
直到走出去一段路,他才想起正事,严肃地看嬴未夜:“师尊,您又跟着我?”
嬴未夜收敛起那身可怖的戾气,安分道:“我恰巧路过而已。”
“师尊。”秦有昼语气重了些。
“您昨晚才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嬴未夜像是又被敲了下七寸。
“师尊的错。”
他低眉顺眼地道歉:“这是最后一次。”
秦有昼原本以为自己会气他依旧不坦诚,可看他服软,气瞬间跑去了九霄云外。
本性难移,他确实该给他些时间才是。
嬴未夜顺着杆爬,接着道:“不知你想吃什么,我还没做晚膳。”
“正好,今日弟子做吧。”
秦有昼没过脑子,和以往一样顺嘴就应了。
“想同你一起做。”嬴未夜轻声道,“你可愿意?”
多数时候,他的行为同以往别无二致。
可在一些小事上,嬴未夜缓慢地蚕食着与秦有昼的边界感。
一会是出门前说想他,一会又要和他做饭。
秦有昼的心口又软了些,冒出丝酸甜。
“自然。”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尊似乎是在黏着他。
直到发现灶台上去腥的酒都不见了,问起嬴未夜,嬴未夜也拿不出酒,秦有昼才敢确信,他确实摔了他师尊的最后一坛酒。
“只是一坛酒,不必放在心上。”
嬴未夜装得大度,秦有昼却愈发愧疚。
嬴未夜适时地岔开话:“我记得你先前爱吃糖醋鱼,可后面岁数大了,倒没那么爱吃甜食。”
“这鱼还是做得清淡些,你觉得呢?”
“好,按师尊的意思来。”
秦有昼取了些个头小的蜜薯,放进了蒸笼里。
他师尊不爱吃仙家清淡的吃食,爱吃凡间的甜食,可他不太肯承认。
所以他每回做饭,会蒸点加了糖的豌豆泥、小个子的蜜薯。
嬴未夜看着他的侧脸,强忍住亲上去的冲动。
吃过饭,秦有昼又问了嬴未夜几个题,本该两人尴尬到相顾无言的一日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比前几日还要自然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的门。
今夜的天格外地好,星斗洒满了天,微凉的风细细刮着。
院子里的灵草贪睡,早就睡得昏天黑地。
最粘人的芥子也因为秦有昼这几天哄得好,也不再缠着要和他一起睡觉了。
秦有昼发觉到师尊没回屋,而是跟着他一起走。
想着他的累累前科,秦有昼心里打着鼓,不自然地开始紧张。
“有昼。”
所幸,嬴未夜没跟着他进去。
他只是站在门口,喊住他。
秦有昼抱着书回头看他,看到嬴未夜的面上难得没有布满死气,眼睛也是亮的。
亮到他不忍拒绝他说的话。
他看到嬴未夜小心地道:“我想吻你。”
这不该是今日就发生的事。
可嬴未夜忍不住了。
秦有昼的脑中嗡鸣,除去理智上的抗拒,隐约还有从本能而来的兴奋。
“只是脸。”嬴未夜补充道。
“你不必紧张,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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