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好走,我抱你,手揽着我脖子,稳一点。”
C说着,已如履平地般快步走着。
冷冰冰的枪膛压在男人的后脖颈,可见小羊很乖巧地照做。C不知道看不见会不会加深小羊在危险中的恐惧,这个男人企图用临时想到的笨拙笑话逗乐蔺怀生。
“小羊,枪管别对准我,会走火。”
C感受到小羊在他的怀中弹了一下,明显是被他的话吓精神了,结果没逗乐蔺怀生本人,Centipede反而从中获得了满胸腔的愉悦,蔺怀生都能感觉到他所抵靠的胸膛那阵阵有力的震动。蔺怀生略感无语,为C奇怪的笑点和他老套而不自知的浪漫。
小羊看着手里的枪:“为什么给我?”
“先帮我拿一下,要抱你,没多余的手。”
到了裂缝,C先是勘探了四周墙体目前的稳固程度,然后用脚把裂缝踹大,足以容纳一个人过去。为了防止中途有小粒石子砸到蔺怀生,C帮蔺怀生把他身后的兜帽罩在头顶。
“我先过去,然后接你,很快就回来,不要害怕。”
见蔺怀生点头后,C率先从出口爬了出去,外面是另一边的走廊,虽然也有坍塌,但正好通往地下停机坪,C确认安全后,就立刻返回把蔺怀生半拖半抱地带了出来。
无尽的长廊,不断下坠的危险,他们的快步奔逃也可以是闲庭信步。
小羊打了个呵欠,甚至泛出一点泪花,他把头埋在Centipede的肩窝,用那里勉强干净的布料蹭了。他像个小祖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场逃亡里被全副偏爱的待遇。
“先生,我刚才听到阿诺德先生说,他已经联系到了联邦,现在是联邦在追捕我们了。位置(236,xxx)的能量核心,我们还去拿吗?”
C放弃得很果断。
“不了。”
此前,C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他干得都是耸人听闻的大案,过往只要有过一次失败,就足够他体无完肤死不知道多少遍。所以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觉得自己不会失败。但结果已经可以预料,比起失败,他的名字则会变成黑暗分子任意嘲笑的耻辱,他永生都难再以Centipede的身份游走在这个世界。
但奇异的,此刻的C却没有太大的憾恨与怨怼。他的心情很坦然,很平静,甚至对那个截然不同的未知新生活开始有了一丝憧憬和期待。可能这全部都因为他抱在怀里的这个人,他放下枪就已经是这个结局的前兆。流亡逃奔,隐姓埋名,都因为他所意外得到的爱情而心甘情愿。
甚至此时此刻被C抱着的小羊,似乎在“坐骑”漫长的移动中,以无忧无虑的想象打发他的无聊。
“上次说‘最喜欢哪里’说到哪了?”
C回应:“不记得了。”
小羊“啊”了一声:“先生也不记得了啊。”
但他的口吻并不沮丧,因为全世界到处都有漂亮的草场,都吸引这只小羊驻足凝望。
他很快就说:“我现在喜欢阿尔卑斯山了。”
“好。就去那。”
“我想去滑雪。”
“好……这个要治眼睛……就算我愿意带你去玩,没有办法。”
“……”
“真的,滑雪教练不会肯的。”
“先生你不能当我的滑雪教练吗?”
“……”
他也没有那么全能。
他还是去考证吧。别人教小羊,他不放心。
他们还没踏上旅程,却已经在对话中演绎浪漫。所以浪漫的真谛在于人,而不在于每个能被轻易复制的模板。C很庆幸,世界上有这样一只小羊无私,愿意让他学会这种仅靠口授亲传的能力,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所以C希望这条浪漫的路长一点,沿途有阻碍,他也要举止绅士地扫开。
“小羊,把枪给我。”
蔺怀生给他,然后两只手施力,攀在C的肩膀上。C改为单手抱人,但丝毫不见吃力,他朝联邦的先头部队精准开枪,随后毫不恋战,从作战裤的武器袋里拿出手雷投掷,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绕过其余联邦人员,朝着更深的地下跑去。
追兵锁定了他们,紧随其后。
曾经的179步,也许现在1790步都不够,蔺怀生感受到C奔跑时肌肉的颤动,也听到他的喘息,蔺怀生闭上眼睛,伏在C的肩头。
“先生,我有点害怕。”
C把他的头深深地摁在自己的怀里,用行动给予小羊安慰。
地下三层到了。
随着巨大的合金门从两边打开,空旷高挑的地下空间显露在蔺怀生眼前。笔直的跑道尽头,是一架直升机。
这应该就是绑匪们当时挟持人质来到这里的方式,但令蔺怀生感到好奇的是,即便有了停机坪,在地下深处,这架直升机要如何起飞。
最后这一段距离,C带着蔺怀生急速飞奔,他们身后,联邦军方也已经赶到。
C拉开舱门,先把蔺怀生推上去,然后回身再次射击,过了一会,蔺怀生感受到来自身下地面的强烈震动,与联邦所投下的炸弹所造成的摇动不同,更像是这个基地本身的设置。随后,蔺怀生便看到,原本漆黑的空间骤然射进一道光束,太阳光争先恐后地占领这个黑暗的空间,头顶上原来是两块巨大的合金板,现在正向两边移动,而整个停机坪也随之上升,逐渐和地面齐平。这时,C也脱身上来,将门合上。
这过程中,多少联邦突击队的士兵没有预料到这样突发的情况,跌入裂缝,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停机坪上还剩余的人,则不断对直升机进行扫射。
C扶着蔺怀生矮身到了驾驶位,一枚子弹就打在了蔺怀生这侧的窗户上。C立刻安抚道:“没事,整架飞机是特殊材料,没那么容易打穿。”同时给蔺怀生系紧安全带。
C也坐在了驾驶座。
“坐好,要出发去阿尔卑斯山了。”
说这句话的男人,有一种动人的可爱。
蔺怀生也笑了笑。
地面的攻击再也不能阻挡他们。直升机盘旋一路朝北而去,随后不久,蔺怀生脑内的任务更新了状态。
【叮咚——】
【任务:…………(已完成)】
联邦的作战机紧随其后。他们一路也不能停下。机舱内很长一段时间都缄默,蔺怀生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大气层,白云如团如絮,好像唾手可得。
他扭头看了一眼C。C的座椅椅背已经洇出大片血迹,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受伤的。
“有血味。”
蔺怀生不说他看到的,说他根本没派上用场的嗅觉。
C没有扭头看他。
男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眨地直盯着前方和控制板的各个仪表盘与按键,现实远没有他口头上安慰蔺怀生得那样云淡风轻,但这个男人还是咬紧了牙,以坚韧的毅力支撑着自己行动。
“抱歉,吓到你了吗小羊,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血腥。”
C也说谎,比蔺怀生用心些、真挚些。他也不是骗人,只是说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他再也不想对蔺怀生说谎。如果非要,就以他对自己伤口的隐瞒作为谎言的告终,余后这一生都不再说。
他这么坏,但还是奢望和小羊有一生。
在阿尔卑斯山,在塞纳河畔,在摩洛哥吹一阵海风,在乞力马扎罗尝一场雪。
如果蔺怀生一辈子不能恢复眼睛,他就做对方一辈子的眼;
如果蔺怀生重获光明,他们就去亲历每一座河山;
如果蔺怀生想要走……他也会沿途悄悄护送他,送他走。
蔺怀生,
怀生,
小羊。
他爱情里最美的释义。
“小羊……”C忍下痛苦,“你过来,帮我一个忙……摁一个键,好吗?”
蔺怀生听话地解下安全带,过来。
匕首捅进C已经被子弹撕裂开的伤口,C痛到冷汗淋漓。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扭头,小羊的手从椅子背后绕过来,就像绕过他的肩膀一样,仿佛依然同他无比的亲近,但他的右手却拿着C给他自保的刀,毫不迟疑,也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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