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街道上没见到多少人,平时惹是生非的纨绔这会儿被拘束在家中。
时柯没有过多打量, 顺着大路走到人牙子楚途的地盘。
进去之前,他注意到外面的人牙子手中多了不少人,瘦骨嶙峋, 衣不蔽体, 神情麻木, 只会被人推着走。
“小老爷来了。”
楚途的话勾回他的思绪,时柯收回目光,坐在一边, 打量里面的台子。
人几乎是翻了两倍。
大部分人哭得肝肠寸断,人牙子也不多说,整理好东西让人进后边洗漱。
楚途出来时,抬头看见时柯隐晦的没有收敛的目光。
他见得同情多了去了, 如同时柯这般的苍茫也目睹过。
但每次看见心中都是一堵。
在时柯收回目光看过来时, 楚途已经恢复如常,露出招待客人的微笑。
“这位顾易顾管家是咱京都一位大人家的管家,后来这位大人触怒……”楚途中间省略了几个字,模模糊糊遮掩过去, 又道, “所以顾管家才会托到小的这里。”
时柯详细问过后, 又问了两个问题, 平时的年节走礼如何置办礼单,平日交际突发情况如何安置。
顾管家不疾不徐,样样道来。
业务能力过关。
接下来他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时柯沉吟几秒才问,“你可是有妻儿老小一起?”
顾管家脸色严肃,“回时老爷话,小的妻女已逝,并无亲人。”
孤家寡人型。
时柯一挥手,带回山庄。有了管家,家中琐事总算不用他样样拿主意。
他在回去路上和管家讲了讲过去的事情,尤其是他和时府的恩怨。
没想到管家居然了解他的事情。
时柯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居然传得这么快?那依你看,我该如何拜托时府,再不受干扰?”
管家沉思一下,终是提出一个大逆不道的看法,可他自信眼前的老爷绝对不会斥责他!
“分宗。”
果然,时柯不仅没有斥责他,更是开心地一拍手,“这不巧了嘛。”
他也是这么想的!
宗族的力量,在大城市的现代人看来或许有些难以置信,但最起码在大燕,宗族力量大到当今圣上也要避其锋芒。
想要不受掣肘,唯有彻底分宗,两家不再看作一体。
具体操作还要深思熟虑,一不小心就是前路未卜。
回到山庄后,时柯又让长风喊来人见一见管家,见过一面之后,直言这是以后的山庄大管家,有什么事他不在可以去找管家定夺,实在找不着人就去找长风。
待人下去后,时柯想到他现在手中的事情,先和管家交底,“……城外难民越来越多,继续下去不是方法。不如雇佣他们做点活计,正好庄子上的路铺一下,请人来做工,一天包三餐。”
住的地方还不一定有,要等朝堂上的通知。
京城外是绝对不可能存在收容所的,所以最大可能是在京郊地区分流,他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当然,人不一定会多,还要优先技术工种。
“第二个是产业问题,”时柯盘点了下自己的家产,除去不能说的那些,他目前只有两个庄子、几百亩地、分家分出来的银子,“还有座师和同窗送的礼物,除此之外,还有我父亲和姨娘留下的些许银钱。”
顾易脸色不变,只是心底凝重。
老爷家底薄,却还要尽一己之力帮助江南道流民,实在是善心。
想到过去听到的风声,不由叹气,那时府究竟是如何不做人,把如此善心的老爷逼到这种地步。
毕竟是做过大管家的人,府中的阴私之事见过不少,恐怕老爷也是其中一员,只是老爷凭借自己本事挣脱出来,方才没叫人得逞。
“管家?”
“老爷,做工一事倒是还行,只是这些人中有不少需要洗漱换衣用药,这笔支出不知庄子上可行得通。”
嗯,是个好问题,时柯算了算他报上来的产出和利润,发现不得行,茶馆一事还没弄好,暂时不方便让管家知道内情。
目前为止,知道他是茶馆背后东家的只有长风、牧掌柜、阿勒汗、苏嬷嬷和锦衣卫,其他人包括是座师都不知道,只是以为时柯和牧掌柜有些交情。
所以这些支出不太方便见人,一直是储存在系统和牧掌柜两边,还有部分换成物资走商。
唔,等等,阿勒汗上次带来的货刚收拾好,正要招人收拾羊毛。
把这部分工作放出去,应当能让部分难民活下去。
说到羊毛,时柯又想到现在的纺织技术,尚且停留在丝麻环境中,棉花和羊毛都没出来,用的还是天然皮草。
但说实话,这种昂贵的皮毛一类,是无法大规模推广的,具有局限性。羊毛和棉花不一样,前者可以养殖再生,后者完全是天然的御寒好物,放在大燕正是巧了!
棉花到位,织布机也可以改造一下,时柯决定等下次去西海大集上瞅瞅,万一能遇上棉花之类的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时柯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不过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先放着,忙活眼前的难民一事才是正事。
朝堂上对难民一事更是争执不休。
时柯的两位座师没上奏,由许青崖几个弟子代劳,待说完时柯当时的提议之后,诸位大臣第一反应是万万不可,在京城外设置收容所(这名字倒是直白)这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看了大燕笑话。
许青崖看似温和,说话却是尖锐,“莫非诸位大臣以为我朝半数江山的百姓竟是抵不上一张面子?”
这话说的太重,还是关焕青解围,“怎会如此揣测冯大人。想来是因为冯大人在京外并无产业,但也想尽力为圣上分忧,这才不同意。老夫还记得冯大人在郊外有几座庄子,恐怕冯大人这意思是要将收容所建在郊外。老冯啊,你说是不是?”
许青崖恍然大悟,从善如流道歉,“竟是如此,恕青崖失礼,冯大人为国为民,当时一朝典范,我大燕有如此官员,实在是百姓之福,黎民之幸。”
关焕青捋着胡子,点头赞道,“是极,是极!”
师生两人一唱一和,很快达到自己目的。冯大人在几句话之间,失去了几座庄子。
冯大人:“……”
冯大人脸黑无比,想要为自己辩驳一番,上面圣上已经发话。
“朕听闻京郊的路年久失修,除却官道外,确实需要修葺。如此这般,便依照此法施行。何宏!你且来负责此时,明日上朝,再做商议!”
燕文帝不耐烦听他们扯皮,三两句定下人选,当场散朝。
走时,许青崖几人凑在座师身边商议更加细节的东西,比如小师弟提出的商业情况和代文墨说的考核一事。
关焕青时不时点头摇头,道,“士农工商,商业是一种手段,但要以农为本,不可本末倒置,一时应急不可当做一世立身之本。”
“文墨的考核一事,倒是值得一试。”
戚风大步追上他们,跟着说了一句。
戚风奉行实战教育,学的行不行要落在实处,照他看来,学得好管不好只会扯嘴皮子的人能干什么实事,干脆塞到御史台里经受磨练。
西云学院培养的学子专心学业是一回事,但是该学的策论也该学起来,空谈可不行。
有了两位座师的首肯,时柯和代文墨行动起来。
时柯先是让管家去招新,优先木匠、泥瓦匠和有力气的成年人以及会做饭的厨师,他要趁机重新规划一番庄子情况!
防御工事先弄起来,塔楼、围墙、弩.箭……哦,最后一个可以先放下,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京郊住着,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全。
在野兽面前,时柯相信自己这小身板根本撑不住两下,所以他需要一个高强度的火力覆盖网和防御极高的围墙。
面对危险,时柯刻在基因中的火力不足恐惧症立刻显现!
本来嘛,他这庄子就在半山腰上,后面满是没有过多开发的原始深林,山路崎岖不平,树木茂盛,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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