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后,时柯立刻算了算自己准备的后路,确定能在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才有时间思考这件事的内情。
这则消息由燕文帝首肯,赵毅下令,经过长风,方才递给时柯。
他当然不知苏宁的真实身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能让苏嬷嬷这般照顾,还和自己长得像,不就是苏蓉的儿子,原主亲兄弟吗?
如果对方真的是原主弟弟或者哥哥,想来苏嬷嬷把人抚养成人,也是花费诸多心思。
由此,过去苏嬷嬷的行为,或许有了解释。
一个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哪里是远在天边,没了联系的孩子可以比拟的。
他曾在医院见过这样的例子。
那是一对兄弟,大的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和父母相处时间少,小的一直跟在父母身边,有什么话会直说。
小的对哥哥敌意很大,认为对方抢了自己的爸妈,哭得嗓子哑了都不停,父母两人一直照顾着小的,对大的只有一句不耐烦的嘱咐,“你弟弟还小,当哥哥的要让着他。”
没人注意到大的孩子其实也才七八岁,他也是个很小,需要照顾的孩子。
苏嬷嬷选择养在身边,更为亲近自己的孩子,这无可厚非。
时柯不愿往深处细想,在对方没有露出爪牙时,他只当这是亲疏远近造成的后果。
他听完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时府已经没了,曾经嚣张无比的大房成了阶下囚,正如话本中所说的一样。
……除了结局。
在他得知这则消息的第二天,苏嬷嬷来信,可以在春耕后一聚。
看完时柯心中有底,随手放在一边。
长风觉得不太对,一般人得知这消息会是这般平静?
对,就是平静。
时柯不受影响地去了村里,快要春耕了,他要看看地,然后找人来帮忙移植三件套的苗。
不然凭他一人,累到腰酸背痛手抽筋都干不完两亩地的活。
他承认,下地干活这种事,他只适合耍耍嘴皮子,别的他干不来。
种地这种事,锦衣卫暗探们是真的干得来,不仅干得来,还整得有模有样。
这会儿时锐带着精通种地的林三郎去见时柯,“老爷,这是林三郎,庄子上种地的熟手。”
时柯带人去看了看苗,问道,“春耕时候移苗,这些要种到沙地里,这些要的肥力多一些,你看一亩地可是够了。”
林三郎不慌不忙,看过土壤又观察了一番叶瓣根茎的情况,发现这些幼苗他没见过。
“敢问老爷,这些幼苗可有什么要求?间隙要多少,喜水还是喜旱,要光还是像蘑菇一样不喜欢光?”
嗯这,时柯用他贫瘠的农业知识解决了一半,接着林三郎继续追问,时柯很快感觉脑袋里的知识被套干净。
在他绞尽脑汁应对难题时,诏狱中的时晏再次被提审。
经过一顿鞭子伺候,时晏本就不是骨气多硬的人,颠三倒四将话透了个明白,一边负责记录画押的文书笔走龙蛇,写得潇洒畅快。
“苏姨娘……死了后,时柯、呵。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庶出,我才是,才是父亲看重的儿子!”
“他该死、死在四年前,他早就,早就死了!”
潮湿昏暗的牢房内,时晏早就没了人形,挂在墙上像是一张人皮覆盖在那里,低到像是梦中呢喃呓语一样的声音饱含后悔。
他不后悔踏上时莘的后路,他后悔的是没能在死之前拖时柯下水。
从时莘逝世开始,他已经将时府视为掌中之物,包括依靠时柯生活的时柯,不过是被时莘护住的雏鸟,时莘一死,雏鸟又怎么会反抗当家主人。
他自然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让时柯跪了两个月,时柯也不敢吱一声,只会老老实实哭丧一张脸听着大师念经,在父亲灵前哭到麻木。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是要起灵送葬时,那个庶子冲出来,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
那一天之后,过去懦弱天真期待得到大家承认的小弟成了记忆中的影子,遍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牙尖嘴利、顶撞兄长、颇有心机的时柯,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
时晏的大脑迟疑地反应过来,就连身上的伤都被他忽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曾经听到的话本内容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三年后还阳归来”,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描写,“庶子腰缠万贯,嫡子成为阶下囚”。
其间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难道……难道话本是真的……?
赵毅看着墙上狼狈万分,活像是山野间的野人一般的时晏抬起头来,眼底明灭的烛光越闪越亮,表情也是期待万分。
很像回光返照。
他少有地迟疑,但时晏的状态不能再拖下去,还未等他开口,时晏出声。
“时柯,时柯他死了。”时晏面上泛起红晕,激动万分,声音也有了力气,他激烈地晃动,连带墙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烛蕊“噼啪”一声发出响动,灯火晃动几分,照的人影如同魑魅舞动。
昏暗安静的牢房中,只听时晏撕心裂肺地呼喊,“他四年前就死了,回来的不是他,不是他!”
“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他原本不是这样。”
“时柯根本不会算计人,他只会读书,连衣服都要小厮帮忙穿好,遇到任何事情会征求父亲的意见,他自己根本没什么主意!”
“就算是难过也会闷在心里,根本不会告知于人,更别提在同窗和座师面前提到家事,这些事时柯根本做不出来!所以真的时柯肯定死了,现在活着的不是时柯!”
“可他长得和时柯一模一样,肯定是西域八部族派来的细作!”
“他是细作!”
时晏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证明现在的时柯不是时柯,锦衣卫肯定会怀疑时柯身份,立刻派出人手,前去捉拿归案。
诏狱好进难出,只要时柯进来,管他是人是鬼,绝对插翅难逃!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赵毅听完后只道,“可是说完了?”
不待他回答,赵毅平静开口,“时柯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很是简短地说完,自觉完成合作伙伴的嘱托,起身离开。
走到拐角处,只听身后一声泣血哭嚎,“时柯!!!”
身形停顿一瞬,很快传来脚步声,狱卒禀告,“大人,罪人时晏气绝身亡。”
赵毅思绪不免飘到时柯所说的话上,以火焚之,归于大地。
赵毅:“……”
此时他即使没听说过那句话也想说一句,做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时柯:我不做人啦!
第50章 见面
时晏一死, 时府阖家上下无人可逃。
通敌叛国,主罪伏诛,其余一干人等皆为斩立决。
借此时机, 燕文帝很是发作一通,一口气处决不少人,抄家流放斩立决,看得出燕文帝对这群蛀虫忍耐已久。
朝堂上再次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时柯这儿没受到波及, 而且他庄子左右两边不是锦衣卫就是皇庄, 根本看不到平常官员家。
倒是出去采买的顾易管家亲眼目睹锦衣卫抄家全过程。
曾在他们老爷面前颇为和善的锦衣卫一脚踹开大门, 刀锋冷冽如春末骤然降临的大雪,裹挟着刺骨冷风席卷一切。
而趾高气昂的官员们一身囚衣踉踉跄跄被赶出家门,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夫人姨娘们则是小声抽噎, 被锦衣卫用一根绳子牵着出了胡同。
无人敢做停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连一声犬吠也听不到。
顾易管家同样急匆匆离开采购完回到庄子上,时柯显然还在为他的物理秃头,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管家的异样。
直到晚饭时, 林大厨送上最新的研究成果让时柯尝试一番时,时柯看到管家欲言又止的脸色,不由问他,“管家?可是最近温差太大, 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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