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试已经抬手打断他们。
他道:“一起上吧。”
年轻人们的脸庞,已经涨红,仿佛是猪肝的颜色。
——他甚至连眼睛也懒得抬,仿佛多看他们一眼也嫌麻烦。
他们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自负。
而现在,他们的骄傲和自负,却像一团揉皱了的纸,被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就仿佛那是一封来无盐少女的情书,对方完全弃若敝履,根本无意展读。
那个叫冷骨的青年,却仿佛骨头都燃烧,两颊都喷出了怒火。
“苏公子……”
楼上,红窗内,婉冰担忧地出声。
苏试只道:“为我弹一支小曲吧。”
“哎。”
楼上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他的态度越发惹怒众人。
立刻有十一个壮汉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都提起砂锅大的拳头,气势汹汹地道:
“就让你看看太行十一拳霸的厉害!”
话未落,这十一个彪悍凶猛的壮年大汉,便像十一头百来斤的猛虎,从四面向座中的苏试冲去,
“看你猖狂到几时!”
陆见琛冷着脸,袖手旁观。
婉冰的琴音,依然悠扬、畅快,忽而在指尖撩出一串铿锵如拔剑出鞘的弦音——
倏忽之间,那十一个大汉便像十一只百来斤的燕子,向四面飞了出去,飞上木台,每一个的头都恰好撞在一面绣花大鼓上。
咚咚咚,合着铮铮然的琴音,撞得很好听。
他们冲过去的速度很快,但显然他们飞出去的速度更快!
周围的那些人,本都是各自成帮结派的,什么沧州九人帮啦、泰山五狗啦、七星童子……而此刻,大家宛如心有灵犀,沆瀣一气。在空气瞬间的凝滞后,这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出手,前后左右,飞上扑下,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这些人,均穿着灰黑的深色劲装,一下子便把那雪色琼衣掩了个结实。
好像是人组成的网,又好像是一群扑食的秃鹫。
然后,他们就又飞散、迸乱、喷涌成人肉流星,一道道地飞射出去。
砰、砰砰砰、砰砰——
鼓声如雷阵阵,琴弦亦应和着疾响,霎时似有千军万马。
一个翘臀壮汉倒飞出去,鼓尻相撞,声音不同凡响。
&nb
sp;在密集的鼓点中加入一记强音!
鼓声、剑鸣、拳风、骨裂、弦音,合奏成气势峥嵘的一曲江湖。
好一番琴瑟和谐!
陆见琛的冷脸,越发地臭了。
他向前探出的那一步,又退了回去,继续冷眼旁观。
冷骨、绝情、追魂、铁脚,也站在一旁看着。
他们在观察。
观察一枝花的出手。
他们本来十分骄傲,本来打算独自挑战苏试。
现在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手——
冷骨和绝情、追魂和铁脚,
两两分散,自苏试的前方和背后袭去!
在一瞬间,冷骨便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因为他刺了七七四十九剑,所以剑光就密密闪闪的,好像是一棵银色的铁树。一柄剑,已化为了一片剑簇。
绝情和冷骨,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他们的剑法也是同时同一个师傅教的同一种剑法。
所以在这一瞬间,绝情亦出手,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四十九加四十九,合起来就是九十八剑。
背后追魂又凌空拍出了九九八十一记“追魂掌”,掌风一叠又一叠相加,大得简直像一阵又一阵的耳光,照着苏试的背影一通狂扇。
而铁脚的双手,却支撑在地面。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但他的脚,比他的骨头还硬!
因为他最厉害的武器就是他的脚!
他的脚照着岩石踢,一踢就是一个坑;照着青铜鼎踢,一踢就是一个坑;照着人的脊梁骨踢,一踢就是一个死人!
一个好像从中被掰断的死人!
现在他正用双手在地面倒行疾走!
现在,他倒腾的双腿已经踢出了九九八十一记“碎尸万段脚”。
每一脚都透出了一股强大的内力,每一脚的内力又在空气中合成一股全新的力量,仿如拧成了一股绳,化成了一条透明的气龙,向苏试的脊背扑啸而去!
冷骨、绝情的九十八剑,再加上追魂、铁脚一百六十二招,一共就是二百六十招!
这二百六十招,前后夹击地向苏试倾泻、狂涌、呼啸而去。
他,已经被这密不透风的攻击所包围。
他,将要被这惊涛骇浪般的攻击所吞噬!
剑光已经侵袭到面前,灿烂如火树银花;掌风与脚气,也已经逼到背心,如涌狂澜……
他抬起手,只用了一招——
他从片片银光中挟了一片剑、牵过这柄剑、格住一柄剑。
于是漫天剑光,就又化为了两柄剑。
两柄死气沉沉的剑。
他的双指,就像剪刀剪窗花一样,轻松地剪断一片剑,剑又砍断剑,一柄剑霎时迸成三段。
剑尖,断在他的指间。
他的另一只手,又夹住飞出来的中间那片断剑。
然后——
那两片断剑不知何时从他手中脱飞倒射,如电急流光,直击铁脚和追魂。
那两人忽然大喝一声,平飞出去,砸在远处的墙壁上。
断剑也鸣筝般地刺入墙壁之中。
只见一片贴着裤当从铁脚的两腿间没入墙壁。
剑锋带来丝丝的凉意……
一片贴着追魂的头皮削入他的发髻,而后“夺”的一声钉在墙壁之上。
刷拉一下。
追魂的头发一下子散下来。
缕缕断发也从眼前飘落。
追魂感到头顶有丝丝凉意。
他伸手摸了摸头顶。
他发出了像是受伤的豹子一样绝望的嘶吼。
、、、、、他的
头顶,、 、、、、、、中间,
、、、、秃了一块。
对于一个热血的年轻人来说,死,并非不可忍受。
但对于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来说,秃顶,绝不能忍受!
冷骨,捂着头顶,咆哮着,狂奔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我写了四千字……
拿什么拯救我的榜单……
第四十二章 论剑
“嗷
“嗷嗷
“嗷嗷嗷!”
在轻功的帮助下, 冷骨那如同受了伤的豹子般的咆哮声,瞬间远在一里之外。
似乎, 能看到他在街上, 远去的背影呢。
孤独、绝望,被冷冷的风拍着的、背影。
众人的视线从厅门撤回, 看向苏试。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美、那么出尘、那么飘逸。
闲拈着杯盏,喝茶的体态还是那么优雅。
但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又见铁脚躲在角落里,正在检验他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标志、最原始的力量、最骄傲的资本, 是否蒙受了损失……
啊,夜晚的空气, 似乎突然间, 春寒料峭了。
人们感到头顶传来丝丝凉意,夸下也泛起一阵蛋蛋的忧伤……
这一枝花的出手, 真是又快、又准, 并且无情地直击对手的心灵!
苏试抬眼淡淡一扫厅内,众人齐刷刷地后退。
一个年轻人却站了出来。一个穿灰衣服的年轻人。倒握着一柄剑。
他气度不凡, 穿得却不华丽;眉目高俊, 面色却憔悴。
他看起来已经很疲惫,很疲惫,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呼吸也是要花力气的事……
他很年轻,但他看起来不像个老人, 而已经就是个老人。
因为即使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不会有那样死气沉沉的眼睛。
这个很老的年轻人向苏试走来。
脚步沉稳,稳得如同走向坟墓。
他走到苏试面前, 停在七尺三寸外,用死水一般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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