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那你也用不上。”
燕戡笑着道:“是啊,我一个打仗的将军,如何能插手工部的事儿。”
两个大人牵着小娃娃的手,听他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话。
燕小宝人小,才两人小腿高。站在地上像个白白胖胖的小笋子。
“爹爹窝。”
“怎么了?”
“锅锅、嗷出!”燕小宝指着林子下的一方小道。
“阿楮哥哥才走,哪有……”戚昔顿住,他顺着小娃娃眼睛看到了一个小孩。
小孩拿着扫帚认认真真地扫着地。
“温仲。”
小孩抬起头,吓得手上的扫帚都摔了。
“郎君!”他匆匆跪下。
燕小宝见不是阿楮,跟个小企鹅似的往燕戡腿上撞。小手高高举起。胖胖的五个手指头还弯了弯。
没心情走了,要抱。
燕戡拎着他坐在手臂上,陪在戚昔身边看着。
戚昔拧眉:“起来。”
小孩站起来,脑袋垂着。浑身冒着沮丧的气息。
“明日该上学吧,地不用你扫,早些回去休息。”
前几次出来都没遇见这小孩,但回忆一下,都晚间了下午却鲜少见着落叶。
戚昔以为他们是想报恩,悄悄做的这事儿。
哪知温仲却道:“郎君,我们没上学了。”
“为何不上?”
戚昔看向燕戡。
燕戡也摇头。
这温家姐弟一直住在隔壁,所以这一年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们。
温仲紧张:“没、没夫子了。”
“怎么会没夫子……”戚昔用眼神询问燕戡。
燕戡无奈地用大脑袋顶了一下怀中的小娃娃:“我也不知。”
然后经过一番询问,两人知道了,原来早在今年开春的时候,杳寂书院所剩不多的夫子走了个干净。
戚昔让温仲先回去,和燕戡一起往回走。
他有些恍惚,被燕戡牵着的手动了动:“那如果是这样,斜沙城岂不是一家书院都没有了。”
燕戡:“嗯。书院请不起夫子,学生跟着夫子走,他们开私塾也可以。就是可惜了那书院。”
戚昔:“书院是城里富户合力修缮的?”
“嗯,还花了不少银子。”
戚昔沉默下来。他当初将人送进去便一直没有过问,说起来也是他的失职。
他下意识地将书院当成了与他那时的学校一样。只需要将学生送进去,慢慢读就行了。
他忘了斜沙城的情况,也没有考虑到书院会倒闭这件事。
“那温家姐弟,夫郎打算怎么办?”燕戡的声音随风飘入耳。
戚昔垂眸,捏着燕戡指腹的粗茧低声道:“说了送他们念书总不能言而无信。”
燕戡:“那给他们找个私塾?”
戚昔摇头:“我本意也不是让他们参加科举,只想着多识一点字,多念一点书,在这里也算有可以立身的本事。”
他看向燕戡,眼中浮起涟漪。
不仅仅是他们,若是有能力……他想的是更多像他们一样的小孩。
他浅笑:“我明日去书院看看吧。”
燕戡亲了一下戚昔的脸,与他掌心相扣:“那我跟夫郎一起。”
第60章
杳寂书院自建立起距今已经有上百年, 中间虽然经过战乱被毁,后重修之后也有多年的经营。
曾今的杳寂书院虽不说能人辈出,但至少作为斜沙城第一大书院也是唯一一座书院, 学生肯定不缺。
去年都还有学生往书院里送呢, 谁也没有想到, 这会儿就倒了。
杳寂书院建立在斜沙城最好的东南方, 依山而建。
书院藏在山林中,秋看落叶冬赏雪, 春夏能闻鸟语花香, 在斜沙城是顶顶好的去处。
可惜现在无人来往,已见衰败。
戚昔跟燕戡拾阶而上。青石板做的台阶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 阶上铺的还是去岁落下的枯叶。石缝中长满了野草, 走几步就会被拦住脚。
山不高, 栽满了树,有枫树、槭树还有银杏等等。若是秋日来,必定也是一番美景。
走了几十步台阶, 就是书院的大门。山门恢弘, 两边的石柱子高高耸立,上面还精雕细刻了梅兰竹图。
山门正上方刻着杳寂书院。书写粗狂,颇具北风豪放之气。
两人停步, 皆是看着头上的牌匾。
“这字可有来头?”戚昔问。
燕戡抓着戚昔的手捏玩儿着,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他道:“不知。”
戚昔收回目光, 继续往上。“你好歹是斜沙城的大将军,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 没一个知晓。”
“大将军又如何, 我连解决将士们的温饱这事儿都要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时间关心这劳什子书院。”
书院大门没关,两人径直进去。
山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 叶片划过地面,簌簌作响。山中鸟声清脆,悠远传来更显孤寂。
这一方院中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燕戡也没想到里面会如此萧瑟,他道:“阿兴不是说还有人在。”
戚昔:“找找吧。”
这书院原本是私人的。后来官府牵头,斜沙城合力集资重新修建。
当初的县令或许是为了政绩好看,将书院一再扩建。
从山下远望,整座山上皆是错落的屋舍。
若不是早已成材的树木遮挡,这山也也不见得有多好看。
两人从学堂找到食堂,又从后山食堂绕到学生住宿的地方。一个人影不见。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两人停在学堂前广场下的那棵硕大银杏树下。
“怕不是没在?”戚昔疑惑。
燕戡收敛陪夫郎游玩的心态,目光从屋脊线上移动。的侧耳细听,最后慢慢抬头。
他扯了扯嘴皮:“不,在。”
戚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茂密的树叶之中,银杏粗壮枝干的中间正好有一个可以供人躺下的地方。
此时那树杈子间落下一缕乱糟糟的头发,隐隐可见那头发的主人翘着个二郎腿,搭在腿上的手腕上还挂了个酒葫芦。
葫芦上刻着一个七的标记,显然是酒肆里的。
燕戡:“这恐怕就是那守书院的人了。”
戚昔与燕戡并肩,他看清那树上猫着的人,一时难言。
“能叫下来吗?”
“喝了酒,上这么高的树也不怕摔死。”燕戡低声说着,嘴角上挂起恶劣的笑。
戚昔眼睁着他捡了个石子儿一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拉住燕戡的手腕已经来不及。
石子儿弹射出去。
“嗷——”
“谁啊!”
树上的人移动,暴躁地从树杈子中探出个脑袋。“又是哪家皮小子,不好好读书,看我不得找你爹娘好好说道……”
说着说着,树上那人就噤声了。
戚昔只听得他好像苦笑了一声,又见那酒葫芦扬起。树上的人灌了一口酒。
风吹得的银杏叶婆娑,发出轻轻的响动。那人喃喃:“书院都倒了,哪里还有什么学生……”
戚昔听得眼睫一颤。
燕戡见他又躺下去了,手指一翻,又是一颗石子儿。戚昔忙抓住他的手,抬头朗声道:“树上那位,能否下来一趟。”
“喊他做什么,醉鬼听不懂人话的。”
“你才是醉鬼!”那树杈子中的人翻身,手撑在树枝上探着头看下来。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戚昔开口,那人像赶苍蝇似的摆手,道:“去去去,不卖,书院不卖!”
燕戡看了一眼戚昔,像是说“看吧,好生说话人不下来”。
他翘起嘴角,又是一颗石子儿弹过去。
“嗷!”
戚昔没拦住,无奈瞪他。“幼不幼稚。”
燕戡被戚昔嫌弃了,他低笑着脑袋往戚昔肩膀上一栽。额头磨了磨戚昔肩膀,像大狗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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