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39)
作者:闻笛
时间:2020-12-04 09:53:01
标签:狗血 武侠 古风
守卫听了他的话,顿时脸色一沉,道:“废话,我们当然看得出这是真的。”
元宝接着道:“既然看得出,就该知道这信物的分量,那杜鹃姑娘与我大哥生死相交,才把信物托付给我们,现在大哥要见你们家堂主,你们乖乖去禀报就是,别不识相,坏了大事。”
两个守卫被他唬住,都露出犹疑的神色,似乎在忖度他话中额虚实。元宝说完,心里也涌上一阵后怕,暗中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胸口牢牢地贴住方无相的背。
不知怎地,从对方的体温中,他似乎能够汲取到崭新的力气。
他提高声音道:“哼,万一你们堂主怪罪下来,可别赖我没提醒过。”
守卫终究是小角色,挨不住他一顿威胁,纷纷露出怯意,但脸色仍是阴沉,道:“实话告诉你,堂主此刻不在,我们也做不了主。”
方无相的嘴巴终于被松开,怔了一下,答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话音刚落,便听那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怎么能让贵客候着,堂主不在,我来代为招待吧。”
两个守卫纷纷露出惊色,急匆匆回过身,低头行礼:“世子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平南王世子南宫忧。
南宫忧与段长涯分开后,首先返回天极门复命,随后便动身前往铸剑庄和东风堂,将山下的消息告予与两家之主。他有当朝世子的一层身份在,成了沟通三大名门的首要人选。最后他来到东风堂时,天色已晚,雨势不减,他便承了宋云归的好意,留在堂中度夜。
东风堂是宋云归一手创立,在江湖中兴盛不过十数年,和段氏天极门、晏氏铸剑庄相比,没有深厚的家底,也没有庞大的家系,就连宋云归本人也未曾妻娶,南宫忧虽然与他非亲非故,但却有十几年的交情,不是亲族,胜似亲族,东风堂上下也对这位世子礼遇有加,当堂主不在的时候,全听世子吩咐。
眼下,世子既然亲自出门相迎,守卫自然不敢忤逆,纷纷避向两旁,为他让开一条路。
然而,他背后的侍从却阻止他道:“殿下,您可不能出去!”
侍从是个小姑娘,语气急吼吼的,无奈南宫忧的动作更快一步,前脚已经迈出了门槛,抬起头,刚好迎上满身血光的方无相,当即脸色一白,身子一歪,手扶在门框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方无相看到这位弱不禁风的世子突然受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开口道:“抱歉,是我们冒犯了。”
南宫忧在侍从的搀扶下总算站稳了脚跟,重新转向方无相,道:“对不住,我幼时曾经见识过凶煞之景,从此烙下了这个毛病,一看到血就犯怵,让小兄弟见笑了。”
方无相忙拱手道:“哪里哪里。”
元宝见那两个守卫认了怂,心里的石头落地,脑袋一沉,重重地趴倒在方无相肩头。
南宫忧瞧在眼里,定睛去看元宝的模样,脸上露出惊讶的脸色:“你这位朋友是不是生了病?”
“是,”方无相忙着点头,“我的朋友急需救治,我迫不得已才来叨扰。”说罢将那玉佩递到侍从小姑娘的手里。
南宫忧看了一眼玉佩,微微皱眉,视线很快移回到方无相身上,问道:“这是一位叫杜鹃的姑娘交给你的?”
“正是。”方无相点头。
“杜鹃姑娘是不是怀了身孕?”
方无相再度点头。
“她现在身在何处?”
“已经乘着绳舟离岛了。”
“绳舟?”南宫忧挑起眉毛,“原来你还知道离岛的法子?”
方无相一怔,才发现除世子之外,侍从和守卫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方才的话好似投进湖面的石头,顿时激起千层浪。他当即感到一阵悔意,后悔不该将绳舟的事说出口。
然而,元宝已经昏过去,再没人为他解围,他自知失言,只能慌忙解释道:“绳舟本是雀背坞船夫的所用物,藏在清光涯底的洞穴中,我也是偶然得知,情急之下借来一用。”
南宫忧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道:“这么大的风浪,当真有船可以渡过汪洋?”
方无相答道:“那舟上装了有一种特殊的绳钩,能勾住水底的石头,海峡中的风浪虽大,但水位并不太深,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所以你就将它让给了杜鹃姑娘?”
“是,希望她能平安。”
南宫忧沉吟了少顷,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早知道宋先生知交广泛,露水情缘遍天下,我相信你说的不是假话。”
方无相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能不能借给我们一个住处,最好还有一壶热水,我的朋友真的不能再等了。”
“那是自然,”南宫忧拱手行礼,而后转向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先给两位安排一处客房,准备梳洗的热水,伤药,还有伺候的人手,对了,再去温上一些茶酒。”
方无相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有一间空屋就够了。”
然而,侍从已拉住他的胳膊,朗声道:“你跟我走吧。”
*
方无相得到了一处庇所,一间相当宽敞的院子。
他从前住在寺里,像这么大的房间,少说要挤上十数个和尚,室内的空间用竹帘分隔开,摆上木板床,管他鼾声此起彼伏,头一歪就睡了。如今世道衰颓,和尚的日子也过得吃紧,就连方丈也和他们一样住得朴素,吃得清贫,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抱怨。
然而,眼前这间奢侈的院子,却是只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这间院子名叫“绿竹”,院底的围墙边果真种了一排绿竹,被一夜雨打湿后,竹叶落了满地,可竹杆仍旧傲然立着,不折不挠,持续透出沁甜芳香的味道,使人心神宁静。
在竹香的衬托之下,两人身上的味道愈显刺鼻。
寝房也是干净整齐的,和自己的一身血污格格不入,若是换作往常,方无相定然惭愧不敢近前,可元宝还有满身伤病亟待救治,贴在他后颈的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热度,使他全然顾不上礼数,大步流星地迈进房中。
房间一角正腾起阵阵热气,沐浴用的水桶已经灌满了热水,水桶外隔了一架屏风,屏风一旁候着一排年轻男子,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是东风堂的学徒,见方无相进门,一齐迎上来:“我们奉世子殿下之命,来服侍二位。”
方无相将元宝从背后放下,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座椅上,而后转身摆手道:“不必劳烦了,我们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殿下有吩咐,方兄弟不必与我们客气,尽管差遣我们便是。”
“不必了,”方无相仍是摇头,“我这位朋友身子有些不便,总之,我来照料他就好。”
一干人面面相觑,正犯愁的功夫,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既然方兄弟都发话了,你们就先回去吧,记得走前端些茶酒来,点心也添一盘,甜咸各占一半,但不要荤腥。”
“不要荤腥?”
“真没眼力,没看出这位兄弟出身佛门吗?”
说话的便是方才南宫羽身边的侍从。
这姑娘名叫木雪,年纪轻轻,身形娇小,但眉目灵动,举手投足透着聪颖,她穿了一身干净的水蓝外衫,脚步如高山融雪一般轻盈,方无相碍着自己形容太过狼狈,不好意思近前,只能站在几步开外,拱手谢道:“多谢姑娘费心。”
木雪摆摆手道:“不必谢我,我也是奉命办事,你们不用照顾,我们正好乐得轻省,回去睡一会儿。眼看天就亮了,你们也好好歇着吧,明早我再来送餐饭。”
“不必了”方无相又是摆手,“待我安顿了朋友,还想出门追凶。”
木雪将他打量一番,挑着眉毛道:“你不要命了吗?我看你伤得比你朋友还重。刺你一剑的人恐怕内力不浅,留下这么深一条伤口,真吓人。”
她一面感慨,一面吐着舌头,她当然不知道是这伤口是方无相自己刺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