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姐们为什么爱你爱得发狂?”詹姆斯.莱让反问他。
艾伦.斯顿苦笑。昨晚德拉莫夫人刚向他解释过,因为他的出身使他很像通俗小说中的男主角,能激起贵小姐们对于危险爱情的幻想。
但莱让先生有别的说法:“因为你一直对她们很冷淡。那些高贵的小姐们喜欢对她们冷淡的男人,你越冷酷、越高傲,对她们而言就越有魅力。你对这位侯爵小姐太殷勤了,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完全错了!当然你也要取悦她,但绝不能给她最想要的。女人总是这样,你让她完全满足了,她就不再尊重你了。”
莱让的话提醒了艾伦.斯顿,问他:“你身上有多少钱?”
他们这几个平民同学经常互相借钱花,詹姆斯.莱让没有多问,痛快地将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
艾伦.斯顿从他手里拿过钱袋,又拿出自己的,把所有钱倒进一只钱袋里,然后跑回到格蕾丝的车前。
“给你。”他站在车旁把钱袋递过去。
格蕾丝迟疑了,没有伸手。他此时生出一种奇异的自尊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道德感,显然是他偷东西时所不具备的。
他对艾伦.斯顿说:“我自己能弄到钱。”
“我知道。”艾伦.斯顿爽快地说,“我自己也能弄到钱,但我一样会用上父亲留下的钱。”
格蕾丝的表情松动了些,“这是……老斯顿先生留下的钱吗?”
艾伦.斯顿又忍不住想逗他了,“这倒不是,这只钱袋里的钱都算是我自己的。”
格蕾丝脸上显出被愚弄的懊恼,但是完全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艾伦.斯顿攀着窗框站到车辕上,如果他喝了酒,他就会钻进车里,凑到格蕾丝身前,说不定还会用力抱住他,将钱袋强行塞进他怀里。
但他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再对格蕾丝做出那些动作,所以他只将钱袋丢到格蕾丝身边,落到那片摊在座位的裙摆上。
“如果是父亲的钱,那本来就有格蕾丝.玛格丽特.斯顿小姐的一份;如果是我自己的钱——”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恨铁不成钢的莱让先生,“不给你,也是要和他们花在酒桌和牌桌上,还不如花在你和孩子们身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又指了指那个咖啡馆,“要是又缺钱了,或者需要什么别的,就让你的女仆来这儿,我常来这里玩儿。如果在这儿找不到我,就找人跑个腿儿,他们都知道去哪儿找我。”格蕾丝刚要说什么,被他打断:“别难为情,我们认识十八年了,这点儿小事算不了什么。”然后他就跳下车,和他的朋友跑进那个咖啡馆里去了。
马车掉头时,格蕾丝抬头看了那个咖啡馆的窗户一眼,心想:“他应该还会打一场台球的。”
四月往前推进了几日,复活节到来了。
尽管“复活节的钟声”还裹着花苞,郁金香也依然没有开放,但盛典游行的华丽场面使市民们都欢快起来,一扫这个漫长冬季带来的苦闷。
那天,格蕾丝穿着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隆重的衣裳,单独坐上一辆金马车,跟在国王和王后的金马车后面。其他所有人的马车都排在他后头。
国王大道的两边挤满了人,他们欢呼尖叫,被这光华耀眼的景象感动得无以复加,抛起帽子向这些华丽高贵的人们表达崇拜和爱意。
格蕾丝察觉到有一部分爱意是单独给自己的,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那样双目含泪,深情地望着自己,他们喊“国王万岁”、“王后万岁”,轮到自己时,他们犹豫了,不知道该喊什么。
突然有一个男人冲格蕾丝高呼了一声“夫人万岁!”于是其他人也跟着朝他高呼:“夫人万岁!”
格蕾丝优雅地向他们微笑,看到人们感动得匍匐到地上。
有人发疯似的往他的马车前冲,被侍卫挡在外面,但那人依然奋力地挥舞手臂,朝格蕾丝大喊:“天使!天使!”
刚坐进这辆金马车时,格蕾丝曾紧张到发抖,生怕自己在这个游行中出丑。但此时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内心竟然十分平静,唯一在意的只有头上假发:太重了,而且捂得头皮痒痒。
“希望能早点结束,然后好好洗个头。”这是他看着那些流泪发狂的脸时唯一强烈的念头。
他们最终抵达大主教教堂。
这里面的装饰应当比往年更华丽,因为陛下为这次盛典捐赠了三十多件夹了金线的祭披和上百套金银烛台。就是这些东西为格蕾丝换来游行时的醒目位置。
格蕾丝还获得近距离观弥撒的权利。
国王将他带进王宫后,曾挎着他的手臂来到这位主教跟前,但那时国王陛下还未与这位主教大人取得统一意见,庄严的老神职人员不允许这个“私生女”从自己手中领走神的祝福。
但是这次,主教大人亲手将圣体放在了格蕾丝的唇间。
格蕾丝终于尝到那个圆圆的、薄薄的小饼的味道了。
有点儿像苏菲给他做的白面饼,但不如新鲜出锅的好吃。
第89章 金路易
复活节盛典后的那次元老院会议,陛下带着格蕾丝一起出席了。
格蕾丝猜想陛下平时是不参加这种会议的。因为元老院的例会是在每周四的下午举行,而那个时间陛下通常在小剧院,监督格蕾丝练习新剧目的台词。
而且格蕾丝经常见到那些部长带着一些写满字的纸去剧院找陛下,陛下会在那些纸上依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字非常大,并且笔画流畅,格蕾丝曾好奇地研究过,认为这是种很难模仿的字体。而这会儿,在会议进行的过程中,那些纸直接就呈给陛下了。
陛下签字前基本不看纸上的内容。
部长们商讨出结果后会一致看向陛下,格蕾丝认为这是在向国王表达尊重。陛下保持了一贯的亲切和蔼,会向部长们颔首,然后在文件上签上字,接下来就是等待,等下一张纸上的内容讨论结束,如果部长们认为应该通过,他就会点点头,签字,然后继续等。
格蕾丝不能坐在那张桌子前,他的椅子是单另从别的房间搬进来的,安置在靠窗的位置。这是陛下的好意,让他感到无聊时可以看向窗外。
起初他以为陛下多虑了,元老院的会议曾经只存在于威廉写给艾伦.斯顿的信里,格蕾丝以为从这些部长口中说出的,一定会是这个国家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话。
然而第一张纸是有关年金的,一位伯爵大人只用了一个季度就把今年的年金花光了,希望能额外获得一份补贴,部长们稍加讨论后就将其驳回了。第二张纸是一份同样的申请,来自一位子爵,部长们稍加讨论后认为这项申请很合理,于是陛下在上面签了字。
接下来是一位夫人希望能搬到更大的房间里,因为她的孩子们长大了,需要更大的空间;还有一位大人希望能在房间里加设厨房,被驳回……格蕾丝靠着椅背快要睡着了。
陛下也感到不耐烦了,问主管宫廷事务的大臣:“怎么全都是这类事?纳科伦侯爵的提议放在哪儿?”
大臣安抚陛下,说纳科伦侯爵的提议也被安排在今天,不过要按顺序来,先把最重要的事处理完。
陛下有些厌烦地催促他们加快速度,格蕾丝则努力忍住一个哈欠。
“……接下来是来自纳科伦侯爵的提议,为玛格丽特.纳科伦小姐申请‘国王贵妇’的职位。”
格蕾丝醒盹了,坐直了身子,看到他的这位“父亲”正冲他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格蕾丝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他曾一度极为厌恶“国王贵妇”这个称号,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但是陛下告诉他,国王贵妇的年金有十万!他已经想好这些钱要怎么花了。
纳科伦侯爵率先给出同意票,几位部长跟票。轮到瓦尔纳公爵时,他提出反对,因为“依照规定,只有贵族出身的夫人有资格竞争这个职位”。
纳科伦侯爵站起来,十分不满地问公爵是什么意思,他的肚子很大,做派也不像其他廷臣那般斯文,使他的质问听起来很有气势:“玛格丽特是我的女儿,您凭什么说她不是贵族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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