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算数不好,需要掰着手指头慢吞吞地算,时不时还要用石子儿做个记号。
等他算完,夜已深。
他点来油灯,把铜板收好放在匣子里,匣子藏在卧房床底深处,用了一堆秸秆作遮掩。
为了藏好匣子,他几乎整个人都钻到床底。
等他出来,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油灯放在脚边,微弱的烛光填满了这间不大的卧房。
在这片落针可闻的空气中,只有他衣服摩擦秸秆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
柳玉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他抬起头。
下一刻,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正在直勾勾看着他的深沉黑眸。
柳玉动作顿住,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男人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表情紧绷地和那双眼眸对视。
男人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很,嘴唇微微开裂,但审视的眼神宛若刀片一般从柳玉身上刮过。
柳玉双膝跪得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把撑在地上的手放到床沿,慢慢起身:“你醒了,我——”
话未说完,眼前蓦然一黑。
男人竟然翻身而起,掌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半圈后,五指扣上了他的脖子。
疼痛伴随着窒息席卷而来。
柳玉的后背抵着男人坚硬的胸膛,突如其来的缺氧让他整张脸迅速涨红起来,并张着嘴不断咳嗽。
他试图挣扎,却被男人看出了他的意图,不仅扣着他脖子的五指猛地收紧,还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男人的力气极大,让柳玉不得不仰起脖子,神色痛苦,呼吸急促,连话都说不了。
半晌,身后传来男人嘶哑的嗓音:“你是谁?”
“我——”柳玉刚挤出一个字,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了一会儿,扣着他脖子的手才放松些许。
“我、我叫柳玉。”
男人沉默下来,似乎正在记忆中搜索一个名叫柳玉的人。
“你先放开我。”柳玉的眼角渗出泪水,打湿了抖得厉害的睫毛,他无比艰涩地开口,“你这样掐得我好难受啊。”
可男人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贴在他耳边问道:“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
“说。”
“真的没人派我来。”柳玉的泪水流个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淌,淌进男人扣着他脖子的指缝里,他在巨大的恐惧笼罩下勉强想出一个回答,“是里长安排的。”
“里长是谁?”
“里长姓周,单名正,他是我们村的里长,人很好,是他让我暂时收留你的。”
听到这里,男人终于品出了什么,话音一沉:“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桐溪县附近的玉潭村,相邻玉潭峰。”柳玉停顿了下,调整好了呼吸,接着说道,“我在玉潭峰下面捡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捡到他?
把他带回来了?
宋殊禹眉头紧皱,尝试顺着柳玉的话回忆起些什么,可当他用力一想,只觉头疼欲裂。
他的记忆几乎全部缺失。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应该先写这个《不好意思,我更喜欢正品》,在专栏~感兴趣的伙伴点个收藏呀
1.
520到来,校草方稚公开出柜,表示自己已有男友。
大受震撼的室友们把人逮住质问。
“你男朋友帅吗?”
“还行。”
“高吗?”
“还行。”
“家里有钱吗?”
“还行吧。”
“是谁?”
“a大那个国外回来读研的陈矜之,你们认识吗?”
室友们:“……”
传说中曜飞集团的太子爷、富二代中的超级富二代叫还行?!!
2.
曜飞集团年会,室友费拿到两个名额,说是带方稚碰碰机会,结果碰到了冷暴力方稚已有一个月的男朋友。
室友激动地指着一个人:“快看你男朋友!”
方稚看过去。
很帅、很高、一看就很有钱。
“可他不是我男朋友啊。”方稚指了下旁边那个没那么帅、没那么高、看上去也没那么有钱的人,“他才是我男朋友。”
室友表情尴尬:“兄弟,他不是陈矜之,他是陈矜之后妈带的拖油瓶侄子,叫什么曲野来着……”
方稚这才知道他男朋友的名字、身份、学历都是假的——他被骗了。
3.
方稚还没找曲野算账,曲野先在微信上和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他不够热情、不够主动。
方稚沉默许久,同意了。
随手拉黑并删除曲野的微信后,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另一个几天前刚加上的微信。
备注是陈矜之。
【方稚:在吗?】
【陈矜之:?】
【方稚:处对象吗?】
【陈矜之:???】
第7章 害怕跟猫儿似的
柳玉单薄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宛若在暴风中找不到方向的一只脆弱的蝴蝶,大颗大颗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浸湿了宋殊禹贴在柳玉皮肤上的手心。
手心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这让宋殊禹有些晃神。
他突然发现身前这个年轻人太瘦了,尤其是被他扣住的一双手腕,细得他稍作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清柳玉沾湿泪水后根根分明的眼睫,往下垂着,勉强掩住了眼中的骇意。
放在地上的油灯还在安静地燃烧,昏暗的光线映着柳玉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容。
宋殊禹的目光扫过柳玉的侧脸。
许久,他确定了什么一般,缓缓松开双手。
如蒙大赦的柳玉已是满身冷汗,他张着嘴巴用力喘息,摆脱束缚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前倾去,眼看要栽到地上。
这时,宋殊禹从后面拉了下他的手臂。
柳玉打了个激灵,却没敢挣扎。
还好宋殊禹的动作并未维持太久,柳玉刚一站稳,他便迅速收回了手,似乎不愿再和柳玉有过多接触。
柳玉深吸口气,撑着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捧起油灯。
等他站直,宋殊禹已经坐到床边,他身上的衣服早被郎中剪得东一块西一块,之前柳玉替他擦拭身体时觉得碎布碍事,索性把剪碎的衣服全部拿去扔了,只让他穿了一条裤子。
不过有包了整片胸膛的白布做遮挡,看着也没那么不像话。
宋殊禹默不作声地坐着,柳玉战战兢兢地站着。
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下属面对上级。
在柳玉皱着一张脸斟酌言辞的同时,宋殊禹也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及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陌生的人。
虽然他几乎丧失全部记忆,但脑海中还是残留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只是那些片段十分模糊,且时有时无,叫他无法从中顺藤摸瓜地抓住什么。
不过片段中的那些人都身着华服、穿金戴银,或坐或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身旁有下人服侍,姿态端庄、高高在上。
再看这个地方——
布帘隔成的小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靠墙而立的老旧柜子。
床不结实,他稍微一动就能听见咯吱声响,随时都能被他坐散架似的,柜子也不知从哪儿搬来的,面上磕碰出了很多坑坑洼洼的痕迹,小小的柜脚支撑着硕大的柜身,摇摇欲坠的样子。
又看面前这个人——
穿着不合身的鹅黄衣袍,腰间系了一条三指宽的米黄长带,肩膀松垮,衣摆长了一截,走路就会拖地,脚上的布鞋尖头似乎被磨破了,分别打了一两个补丁。
宋殊禹面色冷淡地垂着眼皮,目光在柳玉的布鞋上停留良久才挪开。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
他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个……”柳玉忐忑地打破沉默,“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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