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莫扬一眼便瞧见了那影子,于前方歪歪斜斜跑着,似受伤一时间无法恢复。便挥刀撼退了围观众人,直冲凶手追去。七拐八拐,在一个断头小巷子里失去了他的踪迹。
左手是二层阁楼,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右边是个庭院,一株枇杷树枝叶伸出,微微颤动,内里隐隐有丝竹管弦声。
两侧都有水渍。
爨莫扬稍微一忖,便锁定枇杷树一侧。正要飞身跃入,却看见虎伯赶了过来。
“爨少庄主!”虎伯指着二层阁楼说,“那厮受伤了!这阁楼是家妓馆,他肯定是想浑水摸鱼,躲在客人里!”
“你我分头。”
爨莫扬坚信自己的判断。说了这句,便要继续朝枇杷树院子里跃,任虎伯去二层阁楼。
虎伯大喝一声:“站住!”猱身扑进去了。
但他身法凝滞,动作不快。爨莫扬在外一瞅便判断:他若遭遇了那轻功与水性俱佳的敌人,应是很难追到。
果然,一阵打斗声响,虎伯低呼,似乎中招了。
爨莫扬当机立断,放弃枇杷树这边,跃身去帮虎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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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灿门前,围堵的群雄们莫名其妙地混乱了一阵。人们所得见闻却并不相等。
有人听说自己这边放冷箭了。但不知谁干的。
有人见魔宗那小子飞出来了;又听说有什么捣乱的人往水里去了,闹闹哄哄如一锅搅不清的粥。
有人见一个愣头青把纪佳木接进去了,还大骂了一通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老子长眼珠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回头一看,魔宗那小屁孩又飞回来了,还在一些人脑袋上踩了几下做踏脚石。
当下一片咒骂。扔石头的扔石头,扔飞刀的扔飞刀。朝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打去。
奈何那小子动作极快,仗着人多混乱,一下子就进了群英灿。
那客栈门窗紧闭,还上了木板。若有谁真的敢跃雷池半步,还有弩箭伺候,射在足前尺寸之地作威胁。
由于不便真的和大魔宗马上闹僵,群雄决定:今日便先这样吧。
群雄们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便相约留几个看守,其他人第二日再来。就这样陆陆续续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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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明天还敢来?!”游一方听见了江湖群豪的议论,气得拍桌子,大骂混蛋。
纪佳木依旧紧盯窗外:“今天这事也还没完。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别懈了!”
温旻从容地喝了口水,说:“该去了。”
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小弟子,内穿黑色劲装小软甲,外罩低调普通外套,从窗子轻巧跃至院中,又从后门混入人群中。盯着那几个喊声最大的杂人,尾随而去。
他们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挑事。
金不戮在高处,也窥见了方才那一连串的混乱。
他惊惧又错愕,担心又紧张。一张脸绷得煞白。目光紧紧追着温旻跳出去又飞回来,发愣且直。宛如雷电轰击下无措的羔羊。
温旻早感受到他的目光。部署了一切便走过来,蹲下了看他。
碍于人前他爱不好意思,便没亲他抱他。只是握了握他的手:“阿辽吓到了?”
吓到了。被魔宗如此强大吓到了。
金不戮早就听师父描述其可怖,但常在小旻身边还未感知。而今一见,居然有种寒霜入骨的冷。
只是几个小弟子便能如此隐忍与睿智。如果是整个魔宗,当如何匹敌?
要消灭他们,单靠楼下那草包一样的群豪,够吗?
更何况,那射暗箭的黑衣人被温旻追踪又被爨莫扬盯上,也令金不戮揪心万分。
可是,最终的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回温旻身上。
温旻机智与强大,令金不戮有种矛盾的安心。
他紧紧回握住温旻的手:“万幸你没事。”
温旻从小到大,没听过谁用这样的语气说这句话。
师父固然疼他,但岂是这种温柔款款的性子?几个师弟们,还等着他来哄呢。
而今金不戮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竟说得如此动容。令他心下一暖,忍不住上前拥着抱着,有些舍不得分开了。
他磨蹭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松手:“今夜表哥晚些回来。阿辽别害怕,也别担心。有小七陪着你。”
苏梨在一边巴巴地望着,见温旻终于转回了头,赶忙想说些什么。温旻却如号令三军,铁令如山:“你和小婕一起,莫要离开窦胡大哥太远。窦胡大哥——你听小七调遣。”
接着,又对夜间安排逐一吩咐,无不井井有条、干脆利索。声音不大,语气不狠,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部署完一切,他冲纪佳木和游一方使了个眼色,便一同离开了。
走了几步又回身,在金不戮一侧的圆圆小抓髻上捏了捏。冲他眨眨眼睛,小声道:“等表哥回来亲你。”
这才算完。
追上纪佳木和游一方,真正大步走开。
金不戮吓了一跳,又极其害羞。脸红到了脖子根。惶恐如受惊小鹿般四处看看。
见没人注意到温旻发疯。便垂下长长睫羽,不再多言了。
第76章 75. 欢乐英雄
司徒安然带着侄儿,换掉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着崭新长袍,背了亮铮铮的剑,配好看家的机关暗器,起身出发了。
乘小轿七拐八拐,来到一座高宅大院前,是江南名宿罗嗣宇的府邸别院。
甫一进大堂,已有十多位江湖豪杰在座。有的同为今日讨魔主力,风尘仆仆,连衣服也没换。有人错过了今日好戏,正专心听旁人讲述惊心动魄。
一番讨论,无非是说魔宗如何嚣张,竟然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踩人脑袋。更别提杀人灭门、群架殴斗、目中无人这些事,简直是天下公敌。
司徒家的人进门,群豪首领算正式到齐,众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明日计划。
有人说,给小魔头们一个教训就好了。明日要不要休息一下?
马上有人回道,一定要将那妖童妖女们驱逐于讲武试艺小坛之外,岂能只教训他们一天便算了。
也有人说,自己徒弟被那叫温旻的魔宗小兔崽子踩过脑袋了,踏首之辱不可不报。明天定要动手。
那被踩脑袋的徒弟在旁一脸讪笑,万万不敢说其实被踩的是师父本尊。
更有人出毒计,说不如趁夜里泼上油,将群英灿一把火烧了。小兔崽子们估计一个都出不来。
说到这句时,司徒安然冷冷开了口:“万万不可。我等光明磊落,对付几个小辈已自降身份。再用这样的法子,未免太落下成。”
大家俱无反应。他的语调这才带上感情:“温旻的师承,诸位没有忘记是谁吧?”
沈知行在一夜间灭孤山派满门的故事还在江湖流传。传闻,由头便是一个剿灭魔宗的大会。
众人想到那件往事,咂咂舌,觉得还是不要放火烧人了。
只有少数人说此事有蹊跷。为何没人想起去找爨莫扬说道说道?危然客栈砍脑袋,他不是完全无辜的吧?
却立刻被其他讨论淹没了。
也有人小声说,不是下午他们追什么放冷箭的来着么。众英豪立刻议论起这桩逸闻,说来说去,却说好像最后一直追到花柳巷去了。
有人问:那爨莫扬真的是去追歹人了?
听说他少年风流,在济南曾有一时名头哟。
而后一片哄笑。
坐在最末尾的灵苍门掌门人景千里今夜刚到姑苏,身体劳累不适,提前退场了。
司徒皓一直乖乖站在后位,愣愣地对着灯火出神。轮番发言,一直没他。
眼见如此隆重的集议就要结束,侄儿竟然没说出个所以然。司徒安然狠狠干咳几声,又犀利地瞪了他一眼。
司徒皓被长辈眼神批评了,这才正了正身体,说:“魔宗至阴至毒,那无耻妖女纪佳木装作一届弱女子,却是个,是个……总之,晚辈私以为,不可让他们参加讲武试艺小坛!万一被他们拿去一二名次,我辈如何堪忍与之同列雁翎信中?!”
说到这里,群豪又摩拳擦掌起来,互相恭维,猜测哪家的孩子能上今年的十锦绣小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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