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悍而美好。
坦诚相见时温旻正好看不见,回到小五台山金不戮又一直怕冷,捂得很严实。不想他背上居然有这样的东西。比方才的悍将阿鹰,还要锐利百分。
温旻眯起眼睛,嘴里长长“嚯——”了一声。
金不戮眼里有锐气一闪而过,盯了温旻片刻。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一声不吭穿好衣服,又起身拿了件外衣穿上。
可耳垂已经红了:“不使坏就手痒是不是。”
“哪里有!我俩坦诚相见好久了,你可没少看我。我却一直没瞧见你。今天看看还不行么?”
金不戮牵牵嘴角:“你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么,难道还怕看不成。只是不知一别近半年,温少侠新添了这样的癖好。”
温旻嘻嘻一笑:“什么癖好?”
金不戮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你的承诺,我还记着,这辈子就交代给温少侠了。今天看过我,回头可要介绍门好亲事到金家堡。”
说着,把茶杯递给他。
温旻早看到桌上托盘有四个水杯,一正三扣。金不戮拿起的是正的那一只。
他心思一动:“这水杯你喝过的么?”
金不戮立刻喝了一口,重重放在桌上:“现在是我喝过的了。你小心些,可能会中毒。”
温旻哈哈笑着拿过水杯,就着他喝过的位置,把茶喝光。
他端着茶杯,打量这房间。
内外两间一套。外侧是个小厅,摆放书桌书架和接客的茶几太师椅。书桌上放着一支陶罐,插了两枝年初的枯梅枝,倔强却可爱。
窗前还有一盆薄荷,散发淡淡冷香。书架上随意放着几本书,还有两三摆件。
内里床、榻、衣架镜台等物一应俱全。应是按照金不戮喜好,床铺被单全都换上了靛蓝棉布。
他今次独自来,不再有旁人干扰,处处烙着自己的印记。
温旻饶有兴味逗弄着屋子里的一尘一花。指尖抚过笔架上四支大小不一的笔,看它们动荡成一排帘栊,反射灯光带来眩晕。
“你爹爹好些了么?”他问。
“没有太好……也没有太不好。总之,多谢。”
温旻抬头:“为何没有叫我请木先生去?”
金不戮没有说话。
答案很明白。金家堡与明月山庄交好,恐怕不会结交小五台上的人。
温旻顿了顿,说:“那朵花,我一直留着。”
金不戮点点头。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蓝色缎子锦囊。
温旻马上认出这是千流堂帮他装药盒等物品的那只。顷刻间,西湖潜水,草屋雨落……过去的种种点滴扑面而来。
没想他还留着。
金不戮打开锦囊,拿出一个素灰帕子包着的精致小包——金氏风格,十足谨慎。
打开帕子,拿出了维摩宗徽识的玉牌。递到温旻面前:“当时我先下山了,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住。这个……虽然没有用到,但还是多谢。”
玉牌还是那般润莹莹的,温旻声音却有些晦暗:“你……不想要了?”
金不戮愣了愣:“贵宗派徽识,我可以长期留着?”
温旻隔着他的手握住玉牌,推回他那边去,岔开了话题:“阿辽真是懒,我要猜着算着才能在对的时间送信到金家堡,却不知你收到没有。连个回信都不给。”
“所以我提前一个多月便来姑苏谢罪了。”
温旻顿时笑起来,凑到跟前,弯下腰看进他的眼睛里:“所以,你来姑苏,是为了找我么?”
金不戮璨星般的眸子也弯起来。对视了片刻,扑哧地笑了。把裹着玉牌的帕子蒙他脸上了。
帕子有些清新的气息,带着点儿甜。像青草,又像橙花,还像丝丝的海藻。浅灰透着烛光,有些像西湖静谧之时的沉。
温旻蒙着帕子,愣是对着这番沉静甜静停了片刻,许久才从脸上轻轻揭下。
&&&
夜晚静谧如潭。
金不戮坐在桌后太师椅上,靠进椅背。
温旻赖在他身边,指尖划过书架。倏然看到书架脚部有个小酒坛。
他怀着疑虑去拿:“你破戒了?开始酗酒?”
“去年生辰一过,三年斋戒就到了。再说,不也早就破了。”
温旻想起骗金不戮吃肉的事,心里沉了沉。瞥眼他的侧脸,并无其他反应。这才放了心。轻轻把酒坛拎起来。
泥封已经打碎,用油纸麻绳缠得结实。却打了个活结。
细细嗅,松香凛冽,扑鼻的辛辣,带着强大的侵略感。
是松子烧。
不是金不戮喝的。
温旻声音里带了层冷厉:“爨莫扬什么时候来姑苏。”
金不戮看他一眼:“你来看我,果然是为了打听莫扬哥的事。”
“谁让金爨两家私交甚笃,连金家堡少主人的房间里都要常备着款待酒。”
温旻轻而易举扯开那专为客人准备的活结,一股子熟悉的辛辣霸道扑来。
金不戮站起:“做什么?喝不得!”
温旻扬眉:“都是客人,莫扬哥哥来了喝得,我就不行么?”
金不戮按住他的手:“你又不会喝酒。别逞强。”
逞强?
不会?!
温旻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
虽然是拢共没喝过两次。虽然是曾醉倒在这松子烧之下。虽然是金不戮捉着自己的手……
可他就着金不戮的手,依旧成功地将酒坛送到嘴边。
坛子一扬,倾倒而下。
第38章 37. 想什么呢
温旻灌得豪迈。松子烧一半灌进肚,一半洒了出来。顺着唇角、下颌流至脖颈,汇成涓涓细流。泡透了前胸。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冲动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智取方为上策。
但可能松子烧太烈,可能夜色太暗,可能太想知道敌人的动向……
总之今晚突然有股戾气撑底,令他发誓要把这坛嚣张的酒喝光。喝不光就倒掉。一滴也不想剩下。
然后,就如同历史的循环,什么都没有了。
&&&
温旻眼前出现了一朵水仙。透着蜜样颜色,萦绕的却是青草、橙花和海藻的甜。
他眯起眼谨慎端详,疑心这糖衣陷阱的不真实。却一不小心踩了空,却反向摔上了天,跌在软软的靛蓝云朵里。
飘飘荡荡不知未来方向,大惊之下睁开眼。
原来是一个眩晕温柔的梦。
眼前是靛蓝床帷,温旻在床上。
掀开床帷,即见窗外日头刺眼,屋内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醒了?”金不戮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动静,从书前抬起眼。
温旻觉得脑仁突突地疼。宿醉的确不好受。
金不戮勾起唇角:“你真是沈叔叔的亲传弟子?”
沈知行酒不离手,纵然酗酒毁身,仍旧千杯不醉。
温旻躺回去。瞪着床帷,声音很是愤恨:“师父说过,每个人一生里,都有座无法逾越的高峰。”
&&&
洗漱过后,方觉清爽一些。
温旻穿好已经浆洗又烘干了的衣服,低声问:“衣服,昨晚你帮换的?”
金不戮点头。
温旻想起了什么,有些想笑:“还是我搂着你睡的?或是你搂着我。”
金不戮横他一眼:“哪敢跟温少侠争床。这间房昨天归你了。”
温旻缓缓哦了一声。
金不戮叫虎伯传伙计拿了白粥咸菜,配着清茶,送进屋来。一边看着温旻吃,一边道:“早晨小七来找过你。”
温旻本在偷睐虎伯凶悍的脸,目光转回:“他知道我在这?”
“难道他不知道?他还告诉我,让我告诉你,一方师兄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知道。”
&&&
游一方孤独地吃着早饭。
小七去买不知什么甜食。小婕还在睡觉。小旻昨晚进屋后就没再出现。
莫非今日还要度过一个孤独的白天?先探小队四个人,他最长。真是大哥难当。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