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看金不戮好像又要哭了,就有些说不下去。转而柔下声音,劝道:“再怎样也只是个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笨。”
金不戮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温旻凑他跟前:“阿辽怎么听个故事就这么难过?”
金不戮回了句:“睡吧。”
躺在床上,金不戮还是很沉闷。贴墙面冲里,背对温旻。直愣愣瞪着帷幔的边儿:“温旻——如果,你是故事里的人,你会怎么办。”
温旻也对外躺着,背对金不戮。
他虽聪慧,但比金不戮还小,更兼有其他想法,哪能回答得出这种爱恨情仇。
可又想到了那再也吃不到的转转糖。他顿了顿,悠悠说:“我也不知道。”
金不戮小声问:“如果呢?只是如果,你是那公主……”
温旻深深呼了口气:“其实,那公主也太过较真。既然爱他,被他送人怎么了。什么滔天仇恨,什么耻辱荣耀。最后大王不是来救她了?两人在一起不就够了。西施还被吴国送走了呢,最后不又和范蠡在一起啦。”
金不戮没想他如此结论,还能这样判断是非。便又问:“那如果,如果你是那大王呢?被公主……算计,被公主报复。”
温旻道:“那我也不变石头。自己的女人,被她骗骗怎么了。就算骗到众叛亲离,天下皆失,那也是自己选的不是?就爱她,认栽。”
金不戮简直要刮目相看:“你是这样的人?!”
温旻啧了一声:“你不说‘如果’么。如果我喜欢——我都喜欢上了,动心了。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千金难买我喜欢。”
金不戮略微明白。温旻是个不易动心的。所以他这番“如果”,也只能在如果里了……
果然,温旻后半句就接了个:“只是——”
忽然间,他发现金不戮转过来了。瞪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出神。黑亮亮的,透出些复杂的失落和无助。显得傻乎乎的。
温旻觉得好玩,作势向里一扑,假装要亲他。吓得金不戮退避三舍,又躲回墙根去了,还横过来一眼。
这一横,又是那个会揶揄人反抗人、有土性子的小泥菩萨了。不再是动不动就说离我远点的莫名苦主。
温旻也跟着高兴起来。偏偏紧紧抱住他:“躲什么躲,小哭包。”
金不戮挣了一下,没挣动。就低下头,默默靠他怀里出神。
温旻勒了勒手臂:“睡啦——这几天困死。”
金不戮低声道:“其实我这些天也好困……”
温旻道:“我知道。你晚上翻腾得很。”
“嗯……你都知道了……”
“那还不赶快睡。”温旻捋着他的背,说完之前的后半句话——
“只是——能骗你表哥动心的人,还没生出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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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金不戮还是不太踏实。
睡到一半忽然转醒,想到那公主复杂的身份和永远得不到的真爱,心里揪得一阵一阵发疼。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翻腾了几下,小心坐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到床脚,又轻手轻脚地从温旻脚边下了床。走到桌边拿起水杯,静静喝了一口。再轻手轻脚地原路回去。
刚躺下,忽然被从背后牢牢搂住了。
温旻温凉手掌把他眼睛盖住,下颏抵着他的头顶,模模糊糊地说: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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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出了事。
当夜春雨如烟。
姑苏药商江定海,走南闯北经营奇异药草,兼结交黑白两道。生意排场不大,盛在见多识广,是维摩宗在姑苏结交的暗线。
蒙蒙雨雾里,温旻和金不戮跳入江宅。
甫一落地,便觉异样——
太静。
沉默的寂静如海中黑金,缓缓没顶,不得生机。飞鸟不惊,六畜不叫。
温旻立刻打起精神,重新揽起金不戮,几个纵身跃入最后一进院子。
这里是个花园。鲜花繁盛,池塘水面反射远处昏暗灯光。雨夜里有种异样的疏离和莫测。
温旻骤然觉得腕上一紧。是金不戮握住了他,满目警惕,指指水塘。
他也已经发现。池塘怪石一角漂着个黑影,还未及到跟前,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急将金不戮拦在身后,四下观望一番,再谨慎向池边移动。
凑到近前一看,果不其然,一具男尸浮在水面,看衣着是个家丁模样。
温旻又带着金不戮快速掠过其余几进院子。无一不死气沉沉。推开其中一扇房门,满屋粘稠,血腥扑鼻。
江家被人灭了门。
在姑苏论道甫一开始的烟花三月,在维摩宗和各路江湖人马的眼皮子底下,在平安治卿马上要以钦差身份来访的节骨眼,竟然发生此等惨案。
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
温旻的考校任务只是个虚招,其实另有重要事项在身。最繁重和危险的工作,本都在游一方跟小七那边。因此,除了牛鼻子唯薪这种出奇制胜的,他是怎么都不可能遇到大事儿的。
而江定海一届药商,又有维摩宗暗中撑腰,更不可能得罪人到满门灭绝。
这怪事,莫不是冲着维摩宗?
温旻当机立断,也不再继续勘察。抱着金不戮跃上屋顶,准备离去。
可刚一落脚,便有股阴风兜头而下,带着利刃的冷峭。
金不戮大喊小心。
温旻昼月斩出手,舞做一团乱银,护着金不戮拧腰翻下。
只见一名黑衣人手持长刀,跃身追来。
又有三点疾风从左后倏忽偷袭,温旻挥手要打,却听叮当声响,金不戮以杖为刃,已打掉三枚铁寒星。
温旻把他护在怀里,连续后翻:“当心。”
金不戮声音沉稳:“我不要紧。”
两人空前默契,一攻一守,以温旻双腿为轴,格开敌人刀风,背部相贴,形成暂时的安全防势。
再次回到院落中央,已看清形势。五名黑衣蒙面人持刀环伺,两人自前方持刀攻来,另三人站定后方,死守退路。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温旻边估量退身路线,边飞快思考:这几人杀了江家满门?
是冲维摩宗来的?
这武功路数好生奇怪,怎的从未见过。
不管怎样,快速回去通报一方师兄为上。
心思方定,立刻动手。温旻看准了中间一处空档,对金不戮说了声小心,而后将他抛到空中,同一时刻抖出剑芒。
两人中计去追金不戮,三人来攻温旻。本想分而治之,却已然中计。只听暗声惊呼和咒骂,几个人虽然有的在天上,有的在地上,却同时感到冷风袭面,被剑风所笼罩。
饮冰飘云剑法奥义即在以快打快,乍一使出便再也不见温旻实形,雨夜之中徒留闪着冷粉的剑芒,团团宛如隔岸烟花。
两个方向五朵烟花。两朵挑向凌空两人的前胸,对方一晃躲避,便再无法够到金不戮。
三朵穿向前方几人面门。温旻却没刺到底,临到跟前骤然翻身腾空,最后一朵在几人后心挺出。
敌人翻身躲避时,温旻已经接了金不戮在手。如风中飞花般向后飘行,干净利落地纵出江宅。
终得逃出生天,温旻刚要喘口气,忽有股不祥预感从脚底直透顶门。
骤然心里一沉。
——下坠无尽头,他们竟然没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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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大王的故事来源:来回送人头来自于一些网上看来的故事和西施的典故。巫师天兵、弱国国君射箭和心脏变石头等梗是我自己编的。
第45章 44. 瞅表哥好看?
落进陷阱了。
念头一起,温旻已在空中转了个身,把金不戮背在身上,自己面冲下迎着未知风险。
金不戮也十分迅捷。挨到温旻后背便撑手换位,背贴着他而脸冲上方,防备自上而下的袭击。
黑暗之中纵纵条条,依稀是个大网等在下面。温旻立刻想到杭州西湖之下那铁钩纵横。如果被人兜住再一番乱箭,岂不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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