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潇笑道:“若是成功,我就把你改封到苏州,给我织苏绣去。”
“哪里都行,只要能离开沧州!沧州简直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一年到头什么趣事都没有。”燕寻来了精神,叽叽喳喳地抱怨,“只有鹰多,我便只能天天训鹰。”
燕云潇好奇道:“你真的把人关笼子里,给鹰当活靶子?”
燕寻趴在他膝盖上,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那些人都是太后派来的奸细。”
他看了看笼中威武神气的“蓝豹”,阴恻恻地道:“这次若事成,我非要把那老妖婆关笼子里,让蓝豹吃一顿饱饭不可。”
燕云潇失笑地摇了摇头。
燕寻想起路上听来的流言,贼兮兮地道:“对了皇兄,听说你……啧啧,这男人的滋味到底怎么样?”
“……”燕云潇道,“这个问题不如去问问寻王妃,她想必清楚得很。”
他却顺着这个问题想了起来,莫名地想到那日在马车中,他喝得微醺,靠在丞相的肩膀上。那些娇弱白嫩的侍妾在他眼中,压根不算是男人,所以他第一个想起的是丞相。
毕竟那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滋味么……
大约就是坚实有力,带着一点点皂角味吧。
反正他也不会去体会。
大典前夜。
燕云潇顺着寝宫的暗道,来到了京郊别院。
天气泛凉,红玫瑰已经谢了,步摇坐在庭院中看星星。
看到燕云潇过来,她没有质问他为何这么久都不来,也没有像往日一般调笑,而是温柔地一笑道:“来啦。”
“嗯。”燕云潇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朵刚从御花园摘的栀子花。
步摇把花别在鬓角,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地靠在他肩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燕云潇打破了沉默:“要是明天出了什么意外,这里便不安全了,让蓝卫带你去西域,或者海外。银票在你梳妆匣的夹层中,应该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步摇唇边带笑,娇声道:“还用你吩咐?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为你殉情?”
燕云潇笑道:“哪有。本真龙天子已经去地府吩咐过阎王了,若是看到一位全天下最美女子的魂魄,绝对不能收,非但不能收,还要给她的寿数再加一百年。”
步摇咯咯地笑出声来,眼泪却悄悄滑落,她道:“若是你赢了呢?”
燕云潇故作沉思:“赢了,我把坏人都杀光,你便不用躲在这里了。能在京城、在整个燕朝都横着走。”
步摇无声地笑了笑,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比我还矮,就是个小萝卜丁。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比我高一个半头了。”
燕云潇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来,无奈道:“姑娘,这种话让男人很没面子的。”
步摇切了一声,站起身来向玫瑰丛走去:“臭弟弟,在姐姐面前还要什么面子。”
地上是凋零的花瓣,大多都与泥土混为了一体。她弯腰在花丛中找着,竟然找到了一朵还盛开着的小玫瑰:“过来,云潇弟弟。”
燕云潇笑眯眯地走过去。
步摇把那朵小玫瑰别在他衣襟上,又替他理了理衣服,轻声道:“好了,回去吧,出来久了怕引人注意。明天……你自己小心点,能活着就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姐姐带你逃走,姐姐养你。”
她说到这里,背过身去,声音有些断续:“行了,去吧。”
燕云潇从背后抱了抱她:“放心。”
他转身离开,步摇却又叫住了他:“要是你成功了,我……你……我们……”
她顿了许久,也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燕云潇耐心地等着。
步摇却道:“罢了。”
子时,相府。
一个全身被黑衣笼罩的人从后门进入,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
他拉下兜帽,露出的竟然是秦焕极的脸。
前几日他对着太后大表忠心,满脸赤诚。此时却一脸肃穆沉静,整个人宛如一柄正待出鞘的利剑。
“相爷,都布置好了。”秦焕极道。
“坐吧。”
林鸿温声道:“蛰伏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好在大仇将报,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沉眠了。”
秦焕极沉声道:“那老妖婆杀害我父母,后又假意为我报仇,只为让我为她效力。若非相爷告知我真相,我怕是要一辈子被她蒙在鼓里,认不清她的真面目。”
林鸿道:“斯人已逝,你父母若还在世,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报仇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相爷怕我失去了目标,会自寻短见?”秦焕极豪爽一笑,“相爷放心吧,秦某七尺男儿,自然不会做出那等愚蠢之事。相爷待我的恩情,天高地厚,秦某愿在相爷手下做出一番事业。”
“错了。”林鸿摇头道,“你要记住,这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朝廷,你是为皇上做事。”
秦焕极肃然道:“是。”
“明日的安排,本相再与你说一遍。”林鸿道,“明日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要你按兵不动,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皇上若遇到危险,你必须第一时间保护皇上。”
秦焕极立刻道:“是。臣誓死保护皇上。”
林鸿又道:“记住,等明日事了,本相交到皇上手中的,必须是一支清清白白的御林军,因此御林军绝对不能沾上谋杀太后的罪名。所以你必须按兵不动,只全力配合皇上即可。皇上自有打算。”
“是。”
“去吧,这是你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的机会。”
秦焕极离开后,宫里竟派来太监传话,皇帝请他入宫一叙。
半个时辰后,林鸿进入皇帝寝宫。
燕云潇见他过来,递给他一杯酒,自己端起另一杯,动容地道:“军中惯有摔杯为号的传统,朕没在军中待过,便不画虎类犬了。不过这二两薄酒,总要与丞相分一分。”
林鸿接过酒杯。
燕云潇笑道:“祝我们马到成功。”
林鸿顿了顿,道:“祝皇上千秋万岁。”
酒杯轻轻一碰,两人喝下了酒。
便听燕云潇又道:“古来知己最爱抵足而眠,丞相今晚不如留下,与朕同卧一榻。”
林鸿那杯酒刚刚咽到喉口,闻言猛地呛咳起来,在燕云潇惊讶的目光中,呛得满脸通红,狼狈不堪。
第24章
林鸿好不容易才止住咳。
燕云潇善解人意地道:“朕不过是随口一提,丞相若不愿……”
“没有不愿。”林鸿仓皇地打断,在皇帝疑惑的目光中,他道,“外臣留宿皇上寝宫,不合礼制。最重要的是,臣怕扰了皇上安眠。”
他怎会不愿。
可是不行。
皇帝眼神清亮,带着些许的疑惑。像天上闪烁的星星,一尘不染。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他怎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一腔龌龊的心事掩盖在看似光风霁月的君臣关系中?
他怎能亵渎他的珍珠。
他会尊重他,爱护他,或许,只是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若皇帝明了他的心事后,依然允许他陪在身边,那他会迈出九十九步。
林鸿抬起眼眸看着燕云潇,声音沉静而温柔:“时辰不早,皇上该休息了。臣这就告退。”
宫女放下纱帐,燃起幽幽的檀香,夜明珠在床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燕云潇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依然百思不得其解:“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朕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翌日天色灰蒙,乌云蔽日,远方隐隐传来雷声,似乎马上要下一场雨。
在这样的天气中,皇帝和太后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往朔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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