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轻抚着他的脊背:“不是的。你给它送肉脯,你的衣服铺在它的窝里,它那么聪明,怎么会以为你不要它?”
燕云潇没有说话。
林鸿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每只动物的生死都自有定数。或许只是缘分尽了,所以它离开了。你不要自责,更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怀中人依然沉默。
林鸿等了一会儿,直到颈上的湿意消失,才怜惜地捧起燕云潇的脸。脸上看不出泪痕,眼眸深处却仍带着潮湿的水雾。
燕云潇望着他,低声道:“我没有小狐狸了。”
这句话说出口,他眼里的湿润就汇聚了,堆在眼角,可最终也没有落下来。他倔强地不肯眨眼,紧咬嘴唇,声音像是从齿缝里发出来的:“它很喜欢我的。是我辜负了它。”
“你有我。”林鸿深深地望着他,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了那颤抖的嘴唇。
一个轻柔的吻,没有欲念和旖旎,只是疼惜和怜爱。
第57章
两人的嘴唇相贴,燕云潇或许是太过疲惫,第一次没有挣扎,也没有后退。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
燕云潇微阖着眼,唇舌微动。
这轻微的动作立刻通过相贴的嘴唇,传到林鸿身上。近似于无的回应,可确确实实是回应。林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试探着伸出舌头,没有遭到阻止。
一阵夜晚的凉风刮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鸿忘情地搂紧燕云潇的腰身,加深这个吻。这一次他没有被咬,也没有遇到阻碍,对方任由他吻着。
乖得不行。
林鸿睁开眼,看见燕云潇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扇形的小阴影,看上去说不出的落寞。
他好像在趁人之危。
这是不对的。
林鸿放开他,低声道:“对不起。”
燕云潇睁开眼,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林鸿说:“不要紧,你要是喜欢,明日再养一只动物好不好?养一只小狼怎么样?狼只吃肉,不会吃蘑菇。你要是担心,我明日去把蘑菇林烧掉。”
燕云潇摇了摇头:“后山危险重重,无法预料,养它,是害了它。”
林鸿深深地凝望着他:“你不能因为花会落,就拒绝花开,也不能因为明日的遗憾而拒绝今日的幸福。谁也无法预料明天,我们只能把握当下。”
燕云潇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沉默地抱膝坐着。
“好啦。别想了,啊?”林鸿把他揽入怀中,大掌轻轻揉捏他的肩背,“带你回寝宫,我让御膳房送些你爱吃的菜和糕点,吃完后好好泡个热水浴,我给你按摩按摩身体,念点民间故事,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不许难过了,好不好?”
燕云潇问他:“你明晨赶回老家吗?”
话音落寞,带着点闷声,林鸿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怜惜他才好,当即道:“那边不是什么大事,我留下来陪你。”
燕云潇不吭声了。
林鸿带着他下了树,牵着他的手回到寝宫。银烛和流萤迎上来,皆是担忧地望着燕云潇,燕云潇一言不发。林鸿冲她们使了个眼色:“下去吧,请送热水过来。”
内殿中,所有人被屏退,林鸿拉着燕云潇到床边坐下。
方才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此时坐在亮堂的房中,林鸿才看清,燕云潇一脸憔悴,头发散乱,嘴唇没有血色,眼睛一点神采也没有,目光沉默又虚无。连右耳上的银月都失了光彩。
像一颗被磕碎了一角的小珍珠,黯淡无光。
林鸿心疼得不行,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温声道:“什么也别想,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浴桶和热水送来了,水面铺着厚厚的玫瑰花瓣,流萤知道皇帝心情不好,特意在水中加了宁神舒缓的橙花精油。
林鸿帮燕云潇脱下外袍、中衣和鞋袜,只剩一件里衣,燕云潇呆呆地发着愣,任由他动作。
“好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林鸿将他送到屏风后,温声嘱咐。
燕云潇浑身浸在温热的水中,鞠了一捧水浇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
从知道小狐狸的死讯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天。
一开始他平静地命蓝卫安葬小狐狸,而后离开小茅屋,去暖阁处理政务,接见了好几位官员,丝毫不露情绪。
晚上他去御花园的那棵大树上坐着,内心也是平静的。
可林鸿一回来,他压抑了大半天的情绪突然喷涌了。在对方的温言抚慰下,他的所有疲惫一齐爆发,累得不想动弹。
那感觉就像是,知道了有人会无条件地爱他、帮助他,所以他完全放松了下来,在一旁躲懒,将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出去。
太不像他了。
燕云潇仰头靠着浴桶,温柔的水波滋养着他的身体,橙花精油的清香飘入他的鼻腔,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意识也模糊了。
林鸿在屏风外等待。里面一开始还有水波荡漾的声音,后来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他微皱起眉,走近几步,叫道:“皇上?”
没有回应。
屏风上只有模糊的剪影。
林鸿心下焦急,又喊道:“云潇?”
依然没有回应,屏风上的倒影一动不动。
“宝贝?洗好了吗?”他沉声又问。
没有声音。
他正想绕过屏风去看,却听一道慵懒的、带着几分睡意的、被水雾氤氲得轻柔而蛊惑的声音沙哑道:“嗯?”
林鸿倏地顿住脚步,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里面又传来低声:“睡着了。”
“水差不多快凉了吧?”林鸿说,“快出来擦干,别着凉了。澡巾和寝衣在你左边的架子上,伸手就能够到。”
里面又没了声音,林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却听燕云潇道:“你进来吧。”
林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攥着袖口的手青筋乍现,却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绕过了那扇薄薄的檀木雕金屏风。
——然后站在原地走不动路。
燕云潇双臂搭在浴桶边缘,后背懒懒地靠着桶壁,打湿的墨发披在肩头胸前,湿哒哒地滴着水,锁骨上那颗朱砂痣的位置,沾着一片艳红的玫瑰花瓣。
见林鸿进来,他抬起眼眸,声音轻软又潮湿:“不想动了。”
鸦羽似的黑长睫毛上沾着水珠,这么一抬眼,水珠就顺着眼睑往下落。他两颊被水雾蒸腾得酡红,眼中泛着醉酒似的睡意。
林鸿跟木头似的僵在原地。
燕云潇伸手拈起一片玫瑰花瓣,置于湿润的双唇间,吹出一个低沉的声调。
“不是要照顾我吗?”他漫不经心地单手捧水,从锁骨处浇下,冲走朱砂痣上的玫瑰花瓣,浅浅地抬起眼,“嗯?”
林鸿脑子充血,像提线木偶似的走过去,僵硬地从梨花木架子上拿下澡巾。然后站在浴桶前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燕云潇说:“相爷还要站多久?水凉了,我冷得很。”
他说着话,修长的手指依然拈着艳红的花瓣,指尖合起一捻,渗出红色的花汁来。他狎玩似的,把花汁涂在红痣上。
林鸿:“……”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把燕云潇从水里抱了出来,迅速用澡巾裹上,又把人横抱起,绕过屏风,大步往龙床走去。
燕云潇看着他涨红的脸和耳朵,轻笑出声。
林鸿根本不敢看他,把人放到床上,眼睛望着头顶纱帐,迅速擦干后穿上寝衣。他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低头望着燕云潇。
燕云潇正戏谑地望着他:“憋气做什么。”
林鸿冷静而诚实:“怕闻着香味,忍不住。”
“哦?”燕云潇说,“以后若我答应了你,你却看也不敢看,闻也不敢闻,那还如何做?”
林鸿再也忍不住,低头重重地吻了吻他的脖颈,恳求似的道:“宝贝,所以你要可怜可怜我,让我早些习惯。比如——多留我和你睡觉,允我多抱抱你,亲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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