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倒长远。”
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今日既来见你,那必然是什么都想过的,我又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毛头小子。”
“……”
这人不提毛头小子是不会说话了吗?
“另外,我虽长的凶,但脾气尚可,在家里从没发过火,你可以让秦劲去我家附近打探一番。”
“至于我娘,她再和善不过了,就是身子不好,到时家中诸务需要你多担待些。”
“云哥儿很乖巧,特别乖巧,但正是太乖巧了,反而让我担心,我怕他自己立不起来,将来怯懦无能。我早晚有退下来的那日,不可能永远是他的靠山。”
“你多教教他,让他也敢拎上棍子去打人。”
说到这里,谷栋又心虚了。
怪不得安哥儿瞧不上他,看看,一旦进了他家门,那就是当老妈子的命。
可安哥儿的注意力不在老妈子上,他是做惯活计的,真让他闲着,他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再者,他就算自己招上门女婿,他还能将家中、田地里的一切活计都推给男人干吗?
甭管在哪里,他都是要干活的。
只是……
“你竟然让我教云哥儿拎上棍子打人?”他又看向谷栋,语气里布满震惊。
“当然,他现在连睡觉都不敢,这怎么行?我又护不了他一辈子,他得自己立起来。”
安哥儿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觉得我太过彪悍吗?”
“不彪悍怎么自救?你都豁出命来了,难道还能如大家闺秀一般细声细气文文静静吗?”
安哥儿:“……”
谷栋接着道:“其实我很欣赏你,这么些年,我见过许多过得不如意的妇人、夫郎,但如你一般凭着自己从泥潭里挣脱出来的,实在不多。”
“也正是因为此,我才愿意与你相看。”
“你很难得。”
安哥儿呆呆的看着谷栋,整个人如回村路上的秦书达一般,彻底懵了。
之前他觉得,只凭着他对朱二红秦书礼动手一事,那世间便不会有男人愿意娶他,除非他招男人入赘。
可谁成想,王小桂很快就给他说亲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大逆不道,其实只有他自己在意,只要他有银子有靠山,旁人根本不会介意他差点儿杀了人。
套在他身上如大山一般重的锁链,当他豁出命挣脱之后,竟只有他自己在意。
想明白这一点儿,他当时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就是轻松。
浑身上下都很轻松。
可谷栋不是普通的乡下汉子,所以,他还是想听听谷栋的看法。
但他听到了什么?
“你很难得。”
“我欣赏你。”
“你豁出命来。”
这三句话在他脑子里绕啊绕,绕的他鼻子发酸,眼眶一下子就被水雾遮住了。
旁人只看重他现在有工钱有靠山,旁的什么都忽略了,可这人记着他干了什么,也明白他当时鼓足了所有勇气只想以命换命。
这人不但不厌恶,反而觉得他打的好,反而愿意见他,甚至还要他将这份勇气教给云哥儿。
若说刚才心中还有疑虑,可这些话入耳,他信谷栋对他有一丝丝真心。
他信谷栋是真冲着他的人来的,不仅仅是为了云哥儿。
深吸一口气,他哽咽道:“你既知道我敢豁出命来,若将来你对不住我,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
“我若受了委屈,我会反抗。”
“你还是想清楚了再下决定,到时你总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防着我。”
“噗——”谷栋闻言乐出声来。
但声音一出口,对面的安哥儿便没了抽泣声,他心中一慌,暗叫不好,忙解释道:“我就是顺着你的话想了一下,想到你寻摸机会想敲我闷棍的画面,我就忍不住笑了,我、我觉得你这种性子挺好,挺可爱,非常好,不会受委屈……”
“当然!我不会欺负你的,若我辜负了你,你尽可带着家中钱财离去。”
安哥儿:“……”
臭男人,被这么一打岔,他刚才所有的情绪都断了。
他抬手抹了下眼睛,无语道:“我不要你的钱财,你肯放我离去便好。”
“嗯……咱们还没成亲就讨论和离,是不是不太好?”谷栋迟疑道。
“你是同意与我成亲了吧?要不,我明日就找媒婆过来提亲?争取年三十之前将这亲结了。”
安哥儿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太快了。”
“这怎么算快?咱俩年龄也不小了!”
安哥儿瞪他:“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妙哥儿和劲哥拉了我一把,现在临近年关,我要是备嫁,那谁来干活?妙哥儿可是想趁此时机大赚一笔的。”
“……那你说什么时候提亲?”
“最快也要到年后。”
谷栋立马摇头:“太慢了,要不我先提亲,先将婚期定下来?”
“你这么急做什么?”安哥儿不解。
“不是我急,是其他人急,一个个都盯着你。再者,定了亲,咱们也能正大光明的来往。”
今晚这般偷偷摸摸的行径,谷栋真不愿干第二次。
若不慎被人撞见了,那对安哥儿的名声也不好。
“难道你不愿与我正大光明的来往吗?”
“……我不知道。”
安哥儿干脆背过了身子,但脸颊却是有些热。
他对这人可没有占有欲。
在今晚之前,他可没肖想过会与这人成亲。
谷栋盯着他的背影,忍住了想抬手抱一抱的冲动,无奈道:“我知道是仓促了些,可今晚咱们既然把话说开,那若再有人给你做媒,你定要痛快拒了。”
“这是自然。”安哥儿应下。
“既如此,那……”谷栋抬手挠挠头,该说的话都说了,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道:“我得回城了。”
这话一出,安哥儿不由又转了过来,表情又有些茫然。
这么快……
“我明日让我哥带着云哥儿去找你。你先回隔壁吧,我与秦劲说几句话便走。”
安哥儿咬了咬唇,应了声是,正要抬步离去,身后的谷栋却是突然又道:“等等。”
安哥儿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只见他双手在身上拍了拍,随后伸向腰间缠着的搭膊:“我来的匆忙,没备下什么信物,如今我身上只有几角碎银,你拿了去,就当咱们说定了,年后我就来提亲。”
安哥儿:“……”
他还是朝着谷栋走了两步,然后伸出了手。
今晚跟做梦似的,是得留些证物,不然他会怀疑这一切是他臆想出来的。
带着几分温热的银子落入掌心,谷栋很小心,在距离他掌心还有一指的距离便松开了银子,未碰着他的手。
握紧了银子,他丢下一句我走了,快步离了院子。
谷栋等了一会儿,约莫着他已经回了隔壁,便往荒院的正屋走了几步,喊道:“秦劲。”
他要让秦劲知晓他对安哥儿是真心的。
而且,若是再有人来说媒,那一定要拒绝,拒绝,拒绝!
叮嘱完这件大事,他骑上马,快速离了五里沟,免得真被关在城外。
秦书达游魂儿一般回了家,叶妙则是挽住安哥儿的手臂,与他嘀咕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他回隔壁荒院。
好安哥儿,为了自家的生意,竟暂时拒了谷捕头。
感动!
但看谷捕头这架势,定是要将安哥儿娶回家的,到那时,少了一个人干活,每日盈利定然要大大削减。
“劲哥,咱们得提前寻长工了。”
灶房里,他一边刷碗,一边对正在烧热水的秦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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