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发红:“时灯,时灯,时灯……”
快醒醒啊。
离开这里……
渊蹲下来,掌心贴在时灯的心口处,肆无忌惮的掠夺他心脏里的血。
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弱。
渊似乎上瘾,一根手指刺破了少年的胸膛:“我还没吃过人的心脏,时灯,你的心脏看起来很美味。”
“你敢!”支泽哑声道,他身上的气息一瞬间突破,喝道:“大预言术!”
无数丝线翻飞,莹润的白蝶一样,疯狂涌向渊的身体,这丝线一旦触碰到身体,就会变成鲜艳的红。
支泽耳鼻口都开始往外溢血,索命修罗一般,一字一顿道:“我预言,你他日必死无葬身之地——”
预言术修炼至最高境界,有一定的几率变成言灵术。
渊皱眉,站起来,下意识想撤开一步。
时灯将死,成不了大气候。虽然他并不相信什么大预言术,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
可还没等他躲开,他脚踝便被一只苍白细瘦、沾满鲜血的手握住。
渊愣住,他身体里翻涌的污染之气莫名微滞。
一道低弱到极点的声音在他脚边响起:“……逆转。”
趴在地上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有些失焦的视线聚在岑乐三人身上,一蓝一红的异瞳眨了下,冷汗滑入眼中,有些刺痛。
时灯眼前明明暗暗,舍不得眨眼了。
他装了这么许久,终于等到渊把他纳入心口的污染之气吸收光,差一点……他心脏的血就被吸干了。
还好。
少年眼底的光是前所未有的黯淡,呈现出死亡前的灰,身体也在不自然的抽搐着。
他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
再见了,他的朋友们。
时哥。
小灯。
渊脸色难看无比,早就失了刚才游刃有余的模样,尖叫:“你个蠢货!我为什么控制不了我身体里的能量了?!你干了什么!我杀了你杀了你!!!”
少年轻轻闭上了眼,额角青筋因为痛楚而跳了跳,他低喝道:
“黄泉——”
磅礴血河撕开空间裂隙突然出现,奔腾着,呼啸着,将下方汹涌的海浪都衬托的无比渺小。
虚幻的两界人不停编织芦苇,而黄泉芦苇吹来的生死之意,裹挟着浩荡无比的气息,瞬间吹拂过每一个角落。
[生死之河,时间无序,不许回头,不许逆流,生者往前,死者回溯。]祂说。
“啊啊啊——”
渊的体内忽的钻出无数细小的锁链,与此同时,那些预言丝线没入他的身体。
时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举托着,漂浮到了黄泉血河之上。
渊的身体宛如刺了无数针的气球,那些污染之气从渊的体内钻出来,却被时灯心脏的血息引着,重新回到了时灯的身体。
渊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慌:“这是我的本源!你偷我的本源!你想干什么?!”
时灯已经听不太清。
只能感受到污染之气进入身体时的痛苦,他却很高兴。
渊说到底也只是污染之气,一团生了灵的污染之气。他只要把那些本源抽出来,渊就没有力量了。
没有力量的东西,不必他管,自然会消失。
而他,会成为封锁污染之源的容器,让时间锁链缠住自己,封禁黄泉之底。
时哥会替代他,成为‘现在’,走向新的、充满希望和美好的未来。
时哥会想办法让小灯留下,他们会在一起过很多很多次生日。
或许他也会在黄泉地底,看见他友人的灵魂从河流走过。
直到黄泉消失,直到世界时间静止。
少年嘴角微弯,他没有发现,元髓灭掉之后的那三秒爆发期没有到来。
·
和岑乐刚才猜想的一样,迟于根本没事,挨了一刀,但心脉无损。
此时迟于正拉着原亭,阻止他冲过去。
下方的异兽全部被黄泉气息吸引,静默无比。
鲜血与潮湿的海水在脚底蔓延。
黑蓝色的汪洋大海卷起波浪,黑沉沉的乌云压着雷霆,闷声阵阵,闪烁的电光划过天空。
那时而清澈时而血红的河流,竟压过了自然之景,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陪衬。
异能者停下战斗。
他们怀着满心无法言说的震撼,望向奔腾在天边的黄泉,以及漂浮在黄泉之上的少年。
“时灯……”
支泽低喃,无数攥紧了拳头。
岑乐眼中有泪,很无措道:“怎么办,我感受不到时灯的气息了……”
感受不到气息。
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被感应着的距离超出了感应范围。另一个,是时灯的气息已经低弱的接近消失了。
蓦的,一股极纯净的力量突然出现。
是……元髓?!
迟于遽然抬头。
一道身影由远及近,青年漫步在乌云雷霆之中,几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时灯身边。
他垂眸,伸出手揽过少年,盘腿坐在血河之上,无数芦苇轻轻摇曳。
少年就伏在他腿上,安然的像做了一场梦。
迟于:“时哥?”
他身上怎么会有元髓的气息?!
青年一点点擦干净时灯脸上的血污,低低叹道:“真是长本事了,敢对我用迷药。”
擦拭间,少年身体里的污染之气被他吸进了体内,连同乱骂的渊一起。
吸收的越多,时哥身上元髓的气息就越浓郁。
他身下逐渐浮现一个大阵,曾经在天谷出现过的能量转换的大阵。
电光火石之间,迟于瞬间想明白了时哥做了什么事,脸色黑沉无比:“妈的,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原亭:“教官,这是怎么回事?”
迟于沉声道:“他之前说是对元髓进行能量传输,其实是在建立他和元髓之间的链接,一旦链接建立成功,元髓剩余的能量就会进入他体内。而他应该没有全部替换完,在元髓里留下了一半气息,借以迷惑。”
这是类似于献祭的手法。
一旦有一个不小心,结果就是他和元髓一起消散。
怪不得那天最后一次能量传输的时候,元髓的气息反而变弱了,怪不得那家伙在之后突然虚弱起来。
而之前他们一起传进元髓里的外来能量,应该是被保留了下来,不然元髓不可能撑到该消散的时候才消散。
他突然想起来,这次元髓,并没有像他们在黄泉经历的那样,有三秒钟的爆发期。
岑乐:“那时哥现在?”
迟于嘴唇微动,“他……”
“他快消失了。”
和元髓建立链接,元髓消失的时候,就是他消失的时候。
黄泉之上的青年没有浪费这最后一点时间。
浪涛声声,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时灯心口,“到你们报恩的时候了。”
微弱的金光从时灯心口亮起,越来越盛。
温暖的,带着祝福、寿命与幸运的金光,慢慢流淌在时灯的身体里,轻柔的抚平他体内的伤痛。
——这是酆城时,被他强行抽出来,没入时灯体内的金光。
宛如浸泡在温暖的水中,少年呼吸声匀长起来,眉眼舒缓,眼睫颤了颤,醒了。
他望进了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睛。
深海一般叫人看不透情绪,平静而温和的眼睛,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
时灯看过很多次。
每一次看,都觉得安心。
他低喃:“时哥?”
“我在。”
少年忽的鼻尖一酸,枕在他腿上,靠近了点,小孩向家长告状一样,说:“时哥,刚才那个坏蛋欺负我,你都来的这么晚,我一个人就把他解决掉了。”
时哥嗯了一声,手指梳开少年发梢的血污,动作很轻,没有扯痛他。
“好遗憾,时哥,如果我生日那天,是我送给你向日葵就好了。”他一直想送的,可是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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