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朝中情况稳定, 朕定亲自上门慰问。”
让臣子在家‘好好休息’可不是一个好讯息, 左丞在这句话里闻到了削权的苗头。
登基之初,正是忙碌的时候,有非常多的要事商议。刚刚提完摄政王,大臣们打算商讨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 宫门大开, 有士兵手捧急火令疾驰而至。
士兵甚至顾不得行的礼数全不全,直接跪下:“禀报陛下!边疆战事!”
“十日前北夷忽然兵临聚沙城之下发动奇袭,攻势猛烈, 并四处扬言先帝驾崩之事扰乱我方军心, 王庭卡沙耳部落首领次子摩费吝领兵, 已攻下一城!”
应璟决猛地站起:“什么?!”
兵部尚书:“先帝驾崩传到边疆, 时间怎么说也要半月, 北夷为何提前那么长时间就已经知晓?!甚至早有准备?!”
左丞出列:“陛下,看来,北夷在京城的耳目一直存在啊!”
叶明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鼓舞士气,请陛下尽快调派边疆兵力,派遣主帅,稳定军心!”
应璟决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张空的紫檀椅子,随即察觉到自己心里还残留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他脸色更冷,倏然收回视线,定了定神,才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就如此具有挑战与危机。
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轻则立不住新帝的威严,重则动摇大盛朝刚刚交接的江山。
可是大盛朝近三十年来,武将凋零极其严重。老侯爷腿有旧疾,已经年老,宁封还在休养期间,即便是即刻赶赴边疆,也不能立即上战场。
甚至因为他的腿,还可能损毁他原本积累下来的将士们对他的信任。
大盛朝,还有哪个有将帅之才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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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慎微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这不在天南的预计时间范围之内,因为往常他发烧昏睡,从来不会醒的这么晚。
心一直揪着,等看见连慎微睁眼的那一刻,他才长松了口气。
“主子,你可醒了。”
或许是刚醒,连慎微只看见天南张了张嘴,却没听清他说什么,耳边宛如浸在水里,眼前也模糊了片刻。
过了会,才慢慢清楚。
他按着宿醉后发疼的太阳穴,慢慢坐起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天南说,“主子饿了吗?”
连慎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声音微哑:“几时了?我记得今天是太子登基的日子。”
天南:“已经快晚上了。”
那就是登基大典结束了。
大盛朝新帝继位的仪式一贯简单,比较特殊。先帝要在宫中停灵、接受妃嫔、后代子孙的供奉要一年。
而一年之后,新帝则要在去佛泉寺占问入陵的三个吉日,这三个吉日求来后,要与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对比,选最适宜的那一天。
新帝穿全规制服饰的时候,除了迎娶帝后、送先帝入陵这两天之外,就剩下登基大典这一天了。
连慎微原本想去看一眼。
那臭小子再怎么说,就算不记得之前的事,体内也留着阿姐的血,血缘关系总是很特殊,割舍不掉的。
可惜错过了。
“罢了,我如今也没有精力去管。”
连慎微叫他出去,自己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他亲自洗了帕子,没叫天南看见水里晕开的极淡绯色,随意拧干放在一边。
明烛把一直热着的食物拿上来。
都是温和补身的食物,用料很珍贵。整个摄政王府开销最大的,就在他的膳食方面。也多亏这些东西养着,身体的底子不至于太亏空。
连慎微不想吃。
和风恪待久了,他稍微懂一点浅显的医术,从那次动用内力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些厌食。
之前逼迫自己吃,是因为厉宁封的腿伤,他要放血。如今治疗结束,他不用放血了,也不必逼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这是千酥饼?”
连慎微捻起来一块,闻了闻,“刘记家的,还是第一笼?”他笑了下,“你们还有功夫爬起来那么早去排队啊?”
天南:“是叶大人听说您病了,排队去买的,今天一大早亲自送来,送来的时候热乎得很,只是您醒的晚了,不然闻起来更香。”
“明沁?”
连慎微愣了下,随即笑了:“这丫头。都入秋了,也不嫌冷。”
他胃口莫名好了不少,连带着熬的参粥都喝完了。
天南在心里默默点了点,不由得高兴,这食量才算勉强正常嘛。
等他吃完,明烛从外面进来,递上来一封信,“主子,这是从信庄寄来的。是明信。”
明信的意思就是正大光明写了寄信的目的地,没有加密暗语的信件。
连慎微许久没收到过这种信了,他不由得好奇,“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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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府。
风恪给厉宁封施完最后一次针,“治疗彻底结束,剩下的就是你自己要努力恢复了,按照我给你的法子,每日训练,一月时间就可完全复原。”
“只是你跌落的境界,还需要在完全康复之后再行修炼提升,切不可操之过急。”
风恪给厉宁封治疗的过程中向来是懒得废话的,临了了,这才多嘱咐几句。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小侯爷人还是很不错的,就算是不能下床,也经常捧着兵书和剑法书看,在脑中推演。
一封一封寄给他师父连慎微的信没少写,可惜连慎微太忙,原本在南巡看不到,后来回京又顾着京城的事,加起来也没回几封信。
性格不羁,其实对认可的人挺包容的。他这么讥讽刁难挖苦,这小子连一句不满都没有。治疗中的痛苦一字不言,一声不吭。
除了刚知道自己站不起来的时候,心灰意冷的模样惹他厌烦外,总体还可以。
但这不妨碍风恪讨厌他。
风恪对内对外亲疏分明,风家人都护短。厉宁封用了连慎微的血,只这一个原因,就足够获得所有风家人的反感。
厉宁封挣扎着下地,胳膊压在拐棍上,撑着行了礼:“多谢浮猋先生。”
他犹豫片刻,还是道:“不知浮猋先生有没有一些可以快速复原的法子,吃苦受疼无所谓,我想快点好起来。”
风恪:“我治了你的腿没治脑子是吧?”
厉宁封:“……不是这个意思,北夷惯常秋季来犯,我好的快一点,也好去边疆,您也知道,陛下刚刚登基,迟则生变。”
“要真的有办法我也不敢给你用,要不然你以为你师父为什么非要用血……”
风恪猛地顿住。
……差点说漏嘴。
厉宁封听见了:“师父非要用血?什么意思?”他很敏锐,“我治疗用的血,您说是药人的血,难道和师父有关系?”
风恪眼神一飘:“对,和你师父有关系,你师父……好不容易得来的。”
厉宁封:“听您的意思,我的腿伤,不止用药人血一个办法吗?”
“嗯,不止,不过那种法子好事时间更长,而且如果采用的话,你往后的武功境界就再没有进步的可能。说白了,能保住一条命,其余的靠运气。”
“药人血,对师父有影响吗?师父得到那些东西很难吧?”厉宁封很难把这种血腥的事情和师父联系在一起。
在他和师父信件交流的这些年,他印象里的师父,是个清风明月般潇洒的侠客。
风恪:“这你要去问他,不要问我。”
厉宁封沉默良久,忽的撑着拐棍跪下,对着风恪磕了一个头。
“身为徒弟后辈,没有对师父孝敬,反而让师父处处为我操心,是为不孝不敬,宁封有愧。”
“这个头是磕给师父的,您是师父的朋友,请把我的愧疚转告。”
风恪想躲开的动作僵住,受了他这一礼,眼神复杂:“起来吧,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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