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
连慎微好奇:“难怪什么?”
“他并不喜欢你,你下落不明,他只留下一些人去找,自己带着其他人到了金陵,不在意你的死活。”
连慎微道:“我不在意,他最多不过杀了我,不过真到那一天,就说明他已经成为合格的帝王,我也就能放手离开,回到江湖了。”
等一切都了了,他养好身体,就在离山庄不远的竹林里建一个竹屋,彻底归隐。
仇澈想了想:“那孩子依稀有些像你。”
外甥肖舅。
“真的?”
“嗯。”
连慎微听着高兴,抵唇轻咳几声,眼中浮起一抹纯粹的笑意:“他不大像阿姐。”
仇澈看着他的样子,想,小太子其实是有点像十年前的息眠,他从现在的大盛朝摄政王身上,看不见曾经的半分活力。
这话他没说出来,转而道:“明天是六月二日,你还去浮渡山庄吗?”
连慎微:“你去吗?”
仇澈:“我每年都去那里等你。”
“……”连慎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仇澈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浮渡山庄,那里是他弟弟丧身的地方。
仇澈不怨恨他,他知道,可就是因为不怨恨,他才觉得愧疚和亏欠无法弥补。
为了避免有人查出他的身份,连慎微这些年,很少和浮渡山庄扯上关系,也很少出京城。
逢年过节的祭拜和扫洒,是风家和受过山庄恩惠的那些江湖人士在帮忙。
他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早就已经将自己逐出了连家,按照家训,没有资格亲自去祭拜亡者。
“我不去了,也去不了。”
连慎微垂眼:“下床都困难,如何去的了那么远。”
仇澈:“你若想去,我雇辆马车,带你便是。”
“明明很想去,为什么不去。”
连慎微笑着摇头:“没有很想,十年了,物是人非,那是个伤心地,我想忘都来不及。”
仇澈看了他一眼,转而起身,把桌子上放温了的清粥递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连慎微捧着粥怔住:“你去哪?”
仇澈背着自己的无量剑,头也不回:“买明日的祭品。”
碗里的粥温度正好,连慎微用勺子舀了几下,出了会神。
过了片刻,他才平静的抿了一小勺清粥。
这粥中的米熬的软烂,很好消化,连慎微没有胃口,但他先前放血需要补充营养,也就习惯了逼自己吃饭。
忍着恶心吃了几口,他忽的捂唇闷咳,咳了好一会,肺腔都震得发麻。
他咳完放下手,掌心却多了零星的猩红血色。
连慎微愣了一下。
第99章 (捉虫)
掌心沾染的血色像是带着某种不详, 无端凄艳。
他之前没有这样的症状,是因为风恪给他的药丸的缘故吗。服下药丸的一个月内要回到京城,他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只是咳血, 暂时没有难以忍受的痛感。
连慎微没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他把碗搁下,摸出枕下的帕子擦了擦, 把血迹处理干净。
这样没一会,连慎微就感觉到了疲倦,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就已经是傍晚了。
房间里点上了灯, 桌子旁边堆了一堆祭品, 应该是仇澈买来的,不过人却不在屋里, 不知道去哪了。
明烛:“主子, 您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嗯。”
连慎微把明烛交还的扳指重新戴好, 他转了转,扳指就灵活的动了下,几个月前戴着,分明正好, 现在却大了点。
“主子, 你醒来后,就用了半碗清粥,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太想吃。”
“我要了菜, 就等你醒了, ”仇澈端着托盘进来, 上头放着四个小菜两壶酒两碗甜羹, 他摆在桌子上, “不吃点吗?”
连慎微扬唇:“陪你倒也无妨。”
虽然没怎么吃东西,不过连慎微觉得自己比刚醒那会好了点,起码有下床的力气了。
衣服是新备好的,是他平时惯常黑色样式,布料偏厚,边角绣着红金色暗纹。
没束发也没系腰封,连慎微很随意的坐到仇澈对面,吩咐道:“明烛,把窗户打开吧。”
明烛应下,窗户推开之后,六月的晚风吹了进来,把波光粼粼的河面晃动的河灯、拱桥弯弯、高楼檐角、游人如织的热闹,一同送进眼底。
繁华如梦,恰是金陵。
明烛还记得之前主子说冷,就拿了件披风给连慎微披上。
连慎微拿起酒壶,闻了一下,“凤凰台的酒?”
仇澈:“嗯,前段时间出的新酒,月桂晚霜。”
“三年月下摘桂,取北方深秋白霜,酿制后再深埋五年,得一坛。”
“好雅致的名字,”连慎微少年时好美酒,来了兴致,抬手倒了一杯,酒香甘冽,桂花香中裹着寒意,在此时节喝再合适不过。
“凤凰台的酒最得我心意。”
刚倒好,酒杯连同他手边的酒壶,一同被仇澈拿走,冷面剑客把酒和菜挪到自己面前。
而甜羹则放在了连慎微前面,分得清清楚楚。
仇澈:“没让你喝,这才是你的。”
连慎微:“……”
更想喝了。
“仇澈,”他斟酌着要怎么说。
仇澈眸色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根没用过的筷子,在酒杯里蘸了一下,搁在连慎微甜羹的碗上。
连慎微眼中疑惑。
仇澈言简意赅道:“你可以舔舔。”
连慎微:“…………”
他静了片刻,礼貌笑笑:“多谢仇兄,甜羹就很好。”
仇澈不以为意,吹着风慢慢吃着,“你明天真不去?”
连慎微:“嗯。”
“璟决会去,如果撞上了我,也不好解释。他不知道从前发生的事,但总归体内流着连家的血,无论如何,他都该去看看阿姐。而且,他去比我去,要名正言顺的多。”
仇澈:“外人只能在外庄祭奠。”
连慎微:“所以我想你帮个忙,带他去内庄。内庄的雪轻亭前是祠堂,除了祠堂,亭子北边的地下有个寒殿,我想……”
“不是说想忘了浮渡山庄吗,”仇澈淡淡道,“十年没去,里面的布局你倒是清清楚楚。”
连慎微顿住,哑然片刻,失笑摇头。
“你什么时候也计较起这些了。”
“十年前你消失于江湖,七年前才在朝廷当了官,期间的三年你去哪了?”
仇澈喝了口酒,“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哪还有什么事瞒你,要当官,那三年我总得准备一下吧。其余的你怕是在外面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连慎微用了几口甜羹,就觉得肺腔有些发痒,压着声音低咳几声,不太想吃了。
他起身到窗边,拢了拢披风,眸底映着璀璨灯火:“真热闹啊。”
祥和安泰的热闹。
“京城不也热闹吗?”
“不一样。”
京城街巷对他不少骂声,茶楼酒肆里讲的也不全是恩怨情仇的话本,来往许多权势贵胄,多了层拘束和势力。他总不愿意出去。
“哪里不一样?”
“等有一天你去往京城,就明白了。”
连慎微笑了笑,补充道:“也有一样的地方。”
仇澈抬眸。
连慎微:“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都是喧嚣人间。”
仇澈听罢,摩挲着手边的无量剑:“可惜你现在同我比试,也不能饮酒。”
他垂眸给自己斟满一杯。
连慎微:“何意?”
仇澈一饮而尽,啪的一下,空酒杯搁在桌面,低笑了声。
“不然,我定同你酣畅淋漓打一架,在金陵最高的古刹塔,一边听塔底下老和尚们的怒骂,一边与你喝酒,俯瞰你所说的喧嚣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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