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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时哥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天。
黄泉仍旧没有消失,但是时灯却浮在上面昏迷不醒,他身下出现了十二条透明锁链,随风而动,有些静谧。
却像护卫一样,守护者时灯。
“渊说的是真的,首领不止一次回溯时间,”傅叔带着小灯来到了神弧城,望着那锁链叹气,“我跟着首领这么多次,却猜不到首领现在的情况。”
迟于:“如果能让他醒来,冒多大的险都值得。”
渊已除去,天谷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定残余的污染之气,以及安抚普通民众,让受到异兽冲击的城市逐渐恢复正常运转。
时灯的事情被报上去之后,天谷高层前所未有的沉默,加之迟于的猜测和解释,他们才隐约知道,原来真的有一个人,曾经数次逆转时间,付出巨大的代价,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郑重道:“这不单单是我和尖刀组的意思,而是天谷所有人的意思。”
迟于和尖刀组,在天谷里算是顶尖的战力,如今全都被领导人命令待这里,等着时灯醒过来。
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傅叔应该是跟着时灯一起回溯的人,或许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醒来。
傅叔低头问:“小灯,你知道怎么才能让首领醒过来吗?”
原亭三人才知道,时哥是未来的时灯,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兄弟关系……现在来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灯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哼了声:“他迷失了。”
迟于:“迷失?”
黄泉之上的少年,看着是睡着了,眉眼间一片平和安然,似乎在做梦。小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这时候的表现委实不像一个小孩子,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眼圈红的厉害,明明很伤心,却一副冷淡阴郁的满不在乎的模样,试图将自己的情绪藏好。
小灯抿唇道:“时哥消失的时候我感觉到了。”
“时灯身下的那些锁链——与其说是锁链,不如说是时间线。他的意识现在已经迷失在这些断开的时间线里面了。”
迟于:“那怎么样才能把他找回来?”
“不知道,”小灯说,“只能进去找他,但是很危险,一个不小心,进去寻找的人,也会迷失在里面。”
进入到这些时间线里面,经历时灯所经历的事情,然后找到他。
在十二次轮回里找一抹虚无缥缈的意识。
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原亭:“……我去找他。”
他这几天都没睡,整日守在黄泉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时灯是他兄弟,更因为渊曾经说过的话——
他曾经差点杀了时灯。
傅叔迟疑,对小灯道:“首领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那些他深藏的,黑暗的过去。
没有时哥和时灯在身边的时候,小灯就显得很懂事,他反手拍了拍傅叔的手背,说:“他们是时灯认可的人,小傅叔,没事的。”
原亭四人的意识最终还是进入了那些被抛弃的时间线里。
和之前时灯让他们看的一样,只不过这次,他们看见的是没有被隐藏过的——
一个在黑暗里摸爬滚打,阴郁麻木的少年时灯。
他奉命潜入天谷,成为尖刀组的一员,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之中,沉浸在纯粹的友情和长者的关怀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痛苦挣扎。
他们看见时灯无数次被上任首领折磨,面上仍旧乖顺听话,扭头却眼神暗沉无比,想尽办法向天谷透露情报。
很多次,尖刀组和渊光无声中对上,时灯绞尽脑汁在两者中间周旋,既不能被天谷发现他的身份,又不能让渊光察觉端倪。
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刀尖上,疲惫不堪。
少年又很多次都想直接冲进危险之中,就此身亡,一了百了,可是还是被一次次救回来。
他们看着他选择回溯时间。
看着他身体一次不如一次,发丝变成迟暮的白。
一次,两次……十二次。
被误解,被曾经亲近的朋友伤到遍体鳞伤,甘愿做他们的磨刀石,只是想让他们在元髓灭掉之前,实力更强一些。
他孤独的逆行在时间里,从一开始的阴鸷冷酷,到最后的平和温暖。每一次回溯都像一次蜕变,将少年打磨成内敛温润的模样。
而从头至尾,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傅叔之外,只有两个模糊的影子。
流浪在时空里的未来和过去。
……
至此,他们才知道,时哥对时灯来说,意味着什么。
原亭三人在看过第二次回溯之后,就变得异常沉默,渊说的刺耳的话成为事实,即使那是被重置的过去,也无法改变他们曾经伤害过时灯。
但是他们没有消沉的时间,花了三个月的,找遍了这十二条时间线的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没有找到时灯迷失的意识在哪里。
美好的、失意的、绝望的……那些或浓或淡的记忆里,全都没有熟悉的异能波动。
即使有岑乐的异能撑着,时间越久,时灯的生命体征还是在变弱。
小灯一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可是随着一次次的寻找都没有结果,他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还强绷着不叫人看出来。
他紧紧攥着傅叔的袖子。
原亭几人再次从黄泉之上回来,小灯忙迎上去,仰着头,小脸紧绷着,深蓝色的眼睛隐约已经可以窥见几分时灯的模样。
“……”
似乎是不忍看他再次失望,支泽别过了脸。
岑乐蹲下来,对着他摇了摇头,安抚道:“一定会找到的。”
小孩呆了呆。
毫无预兆的,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水雾。
他每日都和一个小大人一样。
懂事的就像家里大人不在家,自己也可以当家做主的小孩。
可是这种前提下,是小孩知道大人一定会回来,所以无论他做的好不好,做得怎么样,他都不害怕,因为总有人会给他兜底。
但他今天忽然意识到,可能他家的大人,一个都不会回来了。
这是小灯来这里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哭,情绪堆积到极点,那句话就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片雪花。
小灯哭也哭的没有声音,只是睁着眼睛落泪,牙关紧咬着。
这是他活在渊光留下来的习惯,哭出了声,被人发现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周围人全都乱了阵脚,傅叔最看不得这个,心疼极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哄着,最终迟于看不下去,抱着小灯到了黄泉之上,将他放在昏睡不醒的时灯旁边。
迟于:“你哭也该是对着他哭,要是他还有一点眷恋,总会醒过来的。”
小灯边哭边说:“他才不会,他总是欺负我,他无耻,坏蛋……”
再懂事的小孩子哭起来也不太讲道理,小灯大概是憋久了,抽抽搭搭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全抹在了时灯身上。
从他们两个历来斗嘴的关系来看,这很难说没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下方交织的锁链像一张床,也如一个网,将少年拢在中央,似保护,也似束缚。
他睡了太久,脸色苍白,偏低的体温乍一触碰到温热的眼泪,生出一种近乎灼烫的感觉来。
小灯的声音逐渐变弱,毕竟是小孩子,哭累了,迟于的心也凉了半截。
他心中涌起无力感,想把小灯抱下去,心想要不算了吧,临近放弃的关头,却听见一声低哑温和的劝哄:“……小灯,别哭。”
迟于蓦的睁开眼。
小灯也呆住。
少年不知何时真的醒了,一蓝一红的异瞳眼底灰蒙无光。
他伸出无力的手,掌心贴在小灯脸侧,擦了擦这张小花猫一般的脸,似乎是笑了下,声音极弱,不细听就会消散在风中。
“……丑不丑。”
小灯盯着他的眼睛,眼也不眨,生怕自己看错了,确认之后,他终于敢大声哭出来,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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