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才后知后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拍打着他,“……大哥,大哥,大哥!前面出事了,有人,烧起来了!”杰里米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狄友尔将杰里米抱在怀里,四处查看。
才发现,大街上已经乱了起来。
一种无名的恐慌正在逐渐蔓延,狄友尔抱着杰里米躲到了路边,才发现骚乱是由几场火灾引起的,那些火焰非常美丽,在人的视网膜上跳跃,如同瑰丽灿烂的星河,一个不慎,就下意识想要靠近。
“啊啊啊——”
惨叫声骤起。
一个忍不住去触碰火焰的人,立刻也被火焰所吞噬。
“走。”
狄友尔抱着杰里米转身就跑。
离开那些火焰。
狄友尔的本能在说。
越远越好。
他的意识里,刚才闪现的恐惧逐渐远离。
——埃德加多,不是曼斯塔虫族的名字吗?
迈开……
腿。
但是某一刻,狄友尔的腿,却迈不开了。
他抱着杰里米,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固定住身体,而他的脑袋,杰里米的脑袋,都不受控制地抬起,看向某个方向。
不只是他,不仅仅只有他们。
米斯兰星球上,或者,更多、更多无法估量的星球上,他们齐齐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仿佛他们的视线,能够看到不知多少光年后的文纳星球。
——看到逐渐苏醒的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48章
虽然将每日晨起的光亮称之为阳光, 但实际上,这颗永远明亮的恒星名为克图格亚。它大概和宇宙诞生的时间一样悠久, 人类曾经研究过为什么这颗恒星到现在都不曾泯灭, 却始终无法探知到所有的真相。
这个宇宙存在着一些无法弄清楚的事情。
如同曼斯塔虫族的诞生。
这个种族不思进取,到底是靠着什么活着?
掠夺?
但现在,克图格亚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在克图格亚的照耀下。
曼斯塔虫族的存在变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那种恐怖的预感就像是一条蛇般顺着脊椎爬上了后脖颈, 在人类的耳边吐着寒冷的蛇信。
古老,强烈, 冰冷的恐惧, 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正是因为这些烙印在人类身体里的古老情绪,令他们能永远保持着对未知的警惕。
可是看着骤然出现, 带着死寂之海, 成千上万的曼斯塔, 人类要如何抵御突然发狂的物种?
联邦并没有完全相信虫母冕下和人类的情谊。
人类连自己都不会完全相信, 又怎么可能会完全相信与自己背道而驰的物种?他们当然做足了准备, 约瑟芬从来都是为了这般准备的。
“她”不只是智脑,更是能掌控联邦将近85%的军火, 在人类给予的授权下, 在被写入无法背叛人类的基础框架后, “她”理所当然成了制衡的选择。
可即便联邦有了约瑟芬这个后手, 但从来都不想和曼斯塔开战。
尤其是曼斯塔虫族拥有了虫母冕下后。
文纳星球的异变,令联邦警惕。
就连帝国, 也发来了谈话的通讯。
议政厅彻夜不眠。
但。这无法阻止曼斯塔虫族的脚步。
它们带着塔乌星。
塔乌星跟随着它们。
迎接它们的神。
朱利安睁开眼。
祂从万万千之中睁开眼。星星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颤抖着。
混乱无序的本质,是宇宙的根本。
祂的寿命远比这个脆弱的宇宙还要漫长, 祂的存在比之一切都要古老, 祂仿佛存在于万千之前, 又来自于万千之后。
人类脆弱稀薄的情感被冲垮,只余下几乎不可握住的微末。
祂注视着宇宙。
以不可名状的身躯。
曼斯塔虫族疯狂地蠢动起来,某种本不应该存在于太空中的气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那是一种,近乎糜烂的,熟透的果实们堆砌在一起,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碾压捣碎,粘稠的汁液覆盖发酵,带着腐烂的甜腻的芬芳。
这种味道,令虫族发疯。
人类无法闻到那个气味,但人类能够感觉到曼斯塔虫族的状态变化。
因为……
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疯狂。
人类,人类,人类。
他们本不能注视到祂,当祂在文纳星球降临之时,当祂望向曼斯塔时,当祂的形态彻底地从虚空拖曳而出时,整个宇宙的人类,却仿佛真的能窥探到那一瞬的神迹。
祂被重重叠叠,覆盖着浅灰色雾气的薄纱包裹着,那蠕动的幅度如同贪婪的怪物,正在毫不犹豫地将祂身上一切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包裹起来,那些触须、那些薄纱,那些肆无忌惮的触手,乃是名为埃德加多的存在。
祂允许了埃德加多的亵渎。
允许它如此疯狂的行径。
在薄纱之下,无尽触手之中,在那虚空与星际的幻象里,在如同扭曲虫形翅膀下,正包裹着一个湿/漉/漉的、仿佛被粘液湿透的人形。那不完全是人类的形态,在疯狂亵渎的黑暗里,又仿佛拥有着一尾巨大的尾巴,肿胀的身躯若隐若现,又猛地变作拥有翅膀的人形。那嗡嗡,蠕动般的声响,令所有能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类都仿佛陷入了永恒的疯狂。
……嘻嘻……母亲……至高无上的神明……万物之母……嘻嘻嘻嘻……母亲,母亲,母亲……
糜烂,熟透,开了又败的腐烂花蕾,新生命的惨叫,无数、无数繁衍的声音。
他们为不该看见的存在付出代价。
他们目睹了神的存在。
他们见证了祂的形象,尽管那不过是万分之一。
却足以令他们陷入永恒狂乱的恐惧,连身体都出现无法想象的变化。
人类在哀嚎。
虫族却发出了狂喜的尖啸。
窸窸窣窣,嗡嗡,亿万虫嗣露出了狂暴的一面,它们的复眼变得猩红,充斥着疯狂的喜悦。闪亮的鳞粉从扑闪的翅膀落下,黏糊糊、黏糊糊地挥舞着,从塔乌星、从死寂之海,这无数、无数、无数的虫族啊,以一种癫乱疯狂的状态扑向它们的母亲,它们的神明。
血肉,意识,存在。
在祂出现时,虫族就只存在一个意念。
在层层叠叠的触手、翅膀覆盖下,伸出了一只雪白如玉的胳膊,那手臂看起来如此美丽,便是只有这一瞬的视线触碰,都仿佛能够描绘出一个充满蛊惑的模样,但穷尽一切的想象力,却仍然不足以看清,理解这一切。
那只胳膊,隔着遥远的星空,美丽的手指轻轻一握,就仿佛抓住了那被拖曳而来的星球——塔乌星。
塔乌星是如此庞大,它甚至能容纳下所有的虫族;塔乌星是如此渺小,被祂抓在手心,如同小小的玩具。
克图格亚永恒、冰冷地注视着。
它的光芒如此纯粹耀眼。
但这一刻,有比它还要灿烂的光源,从宇宙的无数尽头,好似燃烧的火焰——那些被点燃的诡秘、那些蜜汁、那些圣物、那些本该不存在的造物——它们的力量横行霸道,残忍地将所有不属于它们的光源排挤开。
光。
光从四面八方来。
它们以一种癫狂的姿态奔赴塔乌星,变幻莫测的光辉绚烂无比。各种人类能够描述出来的光芒、色彩,星带环绕在塔乌星上,每一次爆闪都是宏大狂乱的神迹。
这颗大大、小小的星球,就停留在祂的手上。
如此有违常规的存在,却无法用人类能理解的概念来解释。
他们在疯狂中惨叫,他们好似看到了宇宙万物的真相。
他们好像成为了最愚笨的物种,长久以来、最为原始的恐惧基因开始崩溃,仿佛连塑造他们的本源都被扼住了喉咙。
人类靠着古老强烈的恐惧而蔓延下来,恐惧本就是维持他们种族的根本原因。
一代代的恐惧,令他们本能地避开了危险的、会令种族覆灭的怪诞,但总有一小撮人,带着他们绝顶聪明、又愚不可及的小脑袋,试图去探寻不可知之物,试图去掌控不可为之力,试图去亵渎不可名状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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