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数人,布莱克,他的副将,第九军团团长,指挥官……这些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或是蹙眉,或是紧张,或是振奋,又或是奇诡。
唯独智脑约瑟芬好奇,“你们的体征有着微妙的变化,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肾上腺素分泌加快。”
指挥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约瑟芬,你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
“抱歉,指挥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哒哒。”
这几乎是同时出现。
约瑟芬抱着一只可爱的娃娃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是智脑最喜欢的形象。它歪着头,如同人类一般微笑,“系统已经自检,在过去三十星秒内,通讯没有任何声音。”
布莱克:“这不可能!”
指挥官:“幻觉?”
呼呼……
通讯的对象,似乎响起了风声。
温柔的、细细的,只有在春季才会有的凉风,那力道不大,但仔细听来……更像是,有人在通讯那边呼吸。
一进,一出,一进,一出。
和呼吸是多么相似。
这让舱室内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从背脊和头皮炸/开,鸡皮疙瘩窜了起来,寒意爬满了他们的身体。
“嘎吱,嘎吱……”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咬碎,断裂,紧接着是吞食。然后是黏糊糊的,像是软肉,又像是什么带着汁液的触须……粘液,或者水声咕哝咕哝的声音,听起来过分诡异。
是牙齿,在搅拌,在咀嚼。
然后是吞咽,从柔/软细腻的管道往下滑,顺着脏器,抵/达胃,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们像是听到了无名的欢喜,又仿佛有什么在尖啸。
这把疯狂,几乎敲碎了他们的耳膜。
无序、混乱、疯狂的呓语,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残留,扭曲的狂喜……简单、非常简单的情绪,或者几乎算不上情绪,只能算作是游离的碎片……可是那么多的碎片,那么多的残留,当这一切的一切聚集在一处,本该不被人所觉察的弱电信号就不断地往外辐射,将人类也牵扯其中。
指挥官远在雅斯顿主星上,他受到的影响最小,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人。他咬着牙,嘴角有血红不断流出来,“约瑟芬——”
他在叫吗?
他听到自己喉咙振动的声音吗?
如此苍白,如此混乱,就像是个理智崩溃的疯子。
“……关掉,通讯。”
布莱克的双手用力抓住控制面板,几乎都掰断了其中一柄杆,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好像是从彼端跋涉而归。
但总算,总算,约瑟芬还是听从他的指挥,干脆利落地关掉了和红宝石号的通讯。
站在布莱克身后的副官已经栽倒在地上,差点没吐出来。他捂着耳朵的手上有血,怕是听力受损了,布莱克则是又过了一会,才松开紧咬着的牙齿,吐出一口血来。
指挥官:“……红宝石号肯定发生了异变。”
“新生的虫母,大概就在飞船上。”
一道有别于之前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能听到指挥官在叫他,叫他“亚瑟”,他就是指挥官的小儿子,也是负责这一次研究所扫尾工作的人。
“刚才的异变,怕是我们打扰了祂在进食。”
亚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甜美的小个子挨在他父亲的身边,谁也看不出他在战场上的疯狂。他继续温柔地说话,“从他们的研究中,多少可以看得出来,新生的虫母需要大量的食物,这些是人类满足不了的。”
指挥官:“……虫母,以同族为食。”而这的确是人类从一开始、从很久之前就探查到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任的虫母死去实在太多年了,他们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这最要紧的事情。
想当然的,他们也猜出来为什么曼斯塔虫族会撤离。
曼斯塔虫族为王而生,为王而死。
一切繁衍和新生,都依赖着虫母。
它们既是虫母的食物,又是虫母的子民,更是祂的属从。
虫母饿了……
它们会做什么呢?
…
两星刻之前,红宝石号上。
“朱利安·休跑了。”
老巴尼特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并不在小会客厅。实际上,他正在和朱利安同一层——也就是底层,那里存放着这艘红宝石号最大的秘密。
第九军团之所以会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下,还分出人手来护送红宝石号,当然不是为了红宝石号上这些可怜的、误以为自己很重要的权贵,而是为了护送一些东西。
在红宝石号的底层舱室,藏着一桩秘密。
而正是老巴尼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带着他的名号,带着他宝贵的知识,带着他的身份,成为这里的座上宾。
但是在听到朱利安逃走后,他冷静的脸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带着某种阴狠的怨毒和恶意。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明显。
老巴尼特叹了口气,看向身后的保镖,“看好代号A,它的融合,是最后的希望。安迪,巴特,约翰,你们几个,去把朱利安给我带回来。”他说这话的声音,就好像在对待调皮的孩子。
“是。”
几个保镖在离开后不久,突然又折返回来,把飞船上出现的乱象告诉老巴尼特。老巴尼特的脸色微变,看向实验室的进程,在看到那远远还称不上达标的数值后,他握紧了手杖,喃喃自语,“已经追了过来……他的信息素越来越无法遮掩了……王族?”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又很轻。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巴尼特站起来,用手杖缓慢走到实验室内,在经过几道复杂的手续后,他将一个复杂的圆形仪器起了出来,然后带在身上。
“走吧,先回去。这里之后,不安全。”
老巴尼特带来的保镖人数足够多,就算是实验室的人想要阻拦,也无法拦住他们。尤其是在外侧的研究员很多都莫名失踪了,这更无法拦下他们的步伐。其中几个保镖在前面开路,在通道里试图为他们和雇主找到回去的路。
但在即将离开这一层的时候,他们发现通道被堵死了。
而另外上去的通道,得绕一大圈。
这解释了外面的走道为什么会有那些人。
老巴尼特:“揄系正利。别看窗。”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冰冷的语气告诫着每一个人。在返回到实验室,再穿过实验室去到另一侧的时候,笃,笃,笃——
拐杖敲打在地上的声音,就好像在计时。
“啊啊啊啊——”
仿佛要突破人体极限的惨叫声从前面传来,让老巴尼特这些人都吓了一跳。但这声音只是响起来了一瞬,就立刻消失了。好似正在播放的唱片被突然切断,徒留下诡异的余韵,让人忍不住去细想其中的恐怖。
老巴尼特一手抱着那个圆形的仪器,突然大声说道:“走,走,回去,立刻回去。”喜怒无常,反反复复,老巴尼特的确是个不讨喜的雇主。但那些保镖好像没有感情,也不知道害怕,在老巴尼特的命令下立刻折返。
他们有两人架起了老巴尼特,然后快速撤离。
在他们身后,哒,哒,哒……
通道两侧的灯一盏盏熄灭,陷入永恒的黑暗。
危险的预感扎穿了老巴尼特的脊椎,令他几乎要抽/搐起来。他的声带撕扯着,带着某种尖锐的疯狂,“约翰!”
落在最后面的保镖立刻撕开自己的衣服,然后投身进那片黑暗里。
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脊椎两侧,有着裂开的豁口,那里面,蠕动的触手和羽翼正撕开皮肉舒展出来。
这些保镖,一个个都是改造人。
但不够。
远远不够。
黑暗是贪婪的,饥/渴的。
它以飞快的速度吞没了通道,将所有的声音都吃得一干二净,在淹没了逃跑的人群后,老巴尼特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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