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站着庙祝,是一对年轻男女,穿着样式奇异的衣裳,身后各自跟着一串童男童女,也穿着相仿的奇特衣饰。姜遗光看着有些眼熟,可他确定自己并未见过类似的衣饰。
他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眼雕像。
金光灿灿的雕像,刻了一个样貌威严的中年男子模样,端坐在宽大座椅上,头戴玉冕,手持玉印,座椅两边各雕着盘旋的五爪金龙,顺衣袖攀沿而上。
据说雕像就是按照皇帝的模样雕的,皇帝原来长这个样子吗?
庙祝们都看着俩人,身后灵童也疑惑地看着他,姜遗光不欲在这时起冲突,和阿寄一同拜下,跪坐直起身,闭目仿佛在祷告许愿。
只有姜遗光知道自己什么愿望也没许。
他不信所谓天子庙,更何况,就算天子庙有灵,他的愿望恐怕也不是这样一尊雕像能够实现的。
牵着阿寄离开正殿,阿寄兴奋地摸了摸麒麟的脑袋,并让他也摸一摸。
姜遗光伸手快速抚过,谁也没看清他其实根本没碰到麒麟头一点。
阿寄也没看清,他只以为天子庙有灵,自己许的愿望也一定能实现。而他心里一直对姜遗光有几分畏惧,虽然尊敬他,不妨碍总是想反驳。这回他知道天子庙的确可以实现人的心愿并驱鬼除妖后便更兴奋,一路叽叽喳喳说自己还要来云云。
和他们一起来的人也都拜过了天子庙。和阿寄比起来,他们的狂热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约是受外人影响吧?
姜遗光很早就知道,人如墙头草,当一个人处在一群人中,那群人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那个新放进去的人也会立刻变成相同的样子。
就像他们……来之前还对天子庙有顾忌,可从等待到进门,所有的人都在高兴的告诉他们天子庙多么灵验,拜了天子后就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他们当然会信。
阿寄说了半天也得不到一个回答,他咬着唇想了想,以为姜遗光是因为自己说得话被打破所以不高兴了,怯怯地问:“公子?您不开心吗?”
姜遗光低头看他,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并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一开始以为没有人能抵御鬼怪,现在知道天子庙可以庇佑百姓,我当然高兴。”
“真的吗?”阿寄睁大了眼睛。
姜遗光像真的很高兴一样笑起来:“当然是真的,我千里迢迢来到酆都,自然不希望遇到太多怪事。”
等所有人都进过天子庙以后,便商议着回去,正巧白家祖宅那边也传来消息,住在祖宅里白家分支的那批人剩的不多了,加上祖宅空荡荡的让人害怕。所以他们都搬了出去,只隔三差五让人去打扫一下。
正好这会儿要过年了,分家的人早就打扫过祖宅,该修补该整理的地方都收拾过,他们可以直接搬进去。等整顿好了,分家的人再上门来拜访。
阿寄听得更高兴,他刚才许的愿望就和这件事有关。
他希望一路能顺顺利利的,能平安把白家死去的那些人下葬。
一行人逆着人流艰难回到客栈,将行李收拾好,和掌柜的打了招呼,白天人太多,等夜里他们再走。
别的不说,光棺材他们就拉了十几口,这些可都是大家伙,路上怕吓着人,全都装进了货箱里,不趁夜里走还能怎么办?
热闹喧嚣装填了整个白日,待夜幕降临,人群才渐渐散去。
街上变得空荡,一个人也没有了。
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客栈后院牵出来,拖着后边沉重的货箱,踢踢踏踏走在街道上。白天人太多,雪被踩得脏污,一团团黑黑白白堆在路边,看着好像一个又一个矮小的斑驳鬼影。
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积雪的细碎声音。
阿寄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白天热热闹闹得很好,晚上太静了,就让他总是很害怕。
白天拜过天子庙,应该……不会有脏东西吧?
穿过几条街,月亮升得更高,过一条小巷,巷外是数间低矮平房,巷子里就是一间高大深宅,雪白的墙,漆黑大门,门边贴着两道大红底黑字的对联,可能是分家的人想着过年事忙所以先贴上去的。屋檐下还挂着几盏崭新鲜艳的红灯笼。
阿寄探头往前看,又爬出半边身子往后看,后面是拉着棺材的马车,堂叔公就躺在其中一个箱子里。
他看一眼堂叔公方向,又看一眼房子,好像就能替堂叔公看到从没见过的祖宅似的。
车队在大门前缓缓停下。
走近了才发现,大门没有关死,微微敞开半条缝。
姜遗光不要别人,自己先一勒缰绳上前,跳下马,左手随时准备抽出腰间软剑剑柄,右手已经取出了藏在暗袋里的山海镜,手肘轻轻推开门。
大门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又厚又沉,铜合页多年没上过油,一推就发出尖涩的吱呀声,听得人骨头发酸。
院子里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好像月亮都照不进光似的。姜遗光就站在门口,冲身后人示意。很快有人解了一盏马灯送来,一句话不说又赶紧回到车边。
他接过去,一手提灯,另一手中铜镜将光亮照得更远。
好像只是一瞬间,月亮就重新照到了这间小院,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了,少了些阴森诡谲之感。
姜遗光提着灯继续往前走,绕过照壁,过二道门,一扇扇门都被他推开,直到各处看起来都“正常”了,他才提着灯往外走。
门外,阿寄不安地坐在马车上等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静不下来,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一样。
“公子已经进去很久了。”阿寄终于忍不住说。
他身边的老仆安慰道:“少爷且宽心,公子有大能耐,不会出事的。”
正说着,门口亮起一点光,那点光越来越近——果然是姜公子!
阿寄立刻高兴起来,就要招手……
霎时间,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自己身边迅速掠了过去。
他僵在了原地。
刚刚那个……是什么?!
老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掀开帘子跳下去,看阿寄还在发呆,探着半边身子进去把人抱下来斗篷裹着,心疼道:“小少爷怎么手这么冷?”又一摸,有点心急,“脸上也是,可是冻着了?怎么不说呢?”
他焦急地给阿寄搓手搓脸,总算看见那张苍白小脸恢复了血色。
姜遗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车旁,低头看阿寄,老仆对他有些俱怕,声音低下去,就见姜公子对他伸出手。
他结巴了一下,下意识把孩子递过去。阿寄也不敢乱动,乖巧安分地任由姜遗光把他抱走,像一只被提住脖子的小猫。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姜遗光问。
怀里的小孩又僵硬了一会儿,点点头,趴在他肩上小声说:“刚才有个影子从我身边飞了过去,很冷。”
姜遗光:“是么?我知道了。”
他还是很怕这间祖宅,那么大,那么深,阴森森的。扭头看一眼他就回过去,两只小手死命抱住姜公子的脖子不肯放,头埋在他肩窝里。
“公子,我还是很怕。”阿寄哀求他,“我带你找到东西以后,你带我回京城好不好?我不敢住在这里。”
姜遗光没有马上答应:“以后再说吧。”
第467章
当夜, 阿寄翻来覆去睡不着。
漆黑实木架子床,不大,对他一个小孩来说却大得吓人,床帐一放下来, 好像把他关在了笼子里一样。
他躺在床上, 外面一丁点声音都清晰地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这让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各种怪事,满脑子乱糟糟的可怖场景。
翻来覆去许久,再怎么害怕还是慢慢睡了过去。很快他就猛地醒过来, 从床上弹起来急匆匆穿上鞋就往外面跑。
他……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他要找公子!
阿寄一股脑冲到门外,他不认识老宅布局,眼前到处都一样的长廊让他根本分不清往哪儿走。
姜公子……姜公子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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