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口令,但他对灯油实在好奇。
传说中的鲛人油,以火点燃,千年不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他闻来更是比五石散还抓人心肺的毒。
他终是没忍住,从包袱里摸出竹管拉长了,故意走慢些落在后面,趁其他人没注意,伸出竹管在灯盏中浸了浸。
一人察觉不对,回头一看,正要喝止,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几乎是瞬间,火光如蛇一般猛地爬过竹管染上他的手,眨眼间,火光爬遍全身!
“我……啊!救我!快救我!”毒师慌了,他自己也能看见澄黄的火光在身上烧。
后面传来骚动,天衢将军喝住想回头的人,叫其他人让开道,他点了两个亲兵大步走到队伍末尾。
十来个人本来围在一圈,中间好像有东西,天衢将军走近后,他们让开。
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全身被火光包裹,可偏偏那火没有烧掉他身上一丁点衣物,连头发丝都好好的。但那人却痛苦得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面部扭曲,蜷缩着,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
地面有水,他衣服也是湿的,天衢将军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其他人想泼水救他,结果这古怪鬼火根本浇不灭。
饶是他自认为见过不少奇诡之事,这一幕还是阴邪得让他骨子里都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最早看到的那人说:“他想取一点灯油,火光顺着管子烧在他身上,我来不及拦。”
另一人接话:“山海镜照过,也没有用。”
“镜子里照不出他的样子,只有一团火。”
这也意味着……在触碰到火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天衢将军看着地上那人。
其余人也看着他,目光悲哀,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气息微弱下去,直到彻底咽气,脸上显出死人才有的青灰。
到这时,火光才慢慢消下去。
尸体还是完整的,没有一点灼烧痕迹,仿佛刚才那团火灼烧的是他的魂魄似的。
火灭了,大家还是不敢碰,一时间谁也没出声。天衢将军也不敢,让亲兵带只兔子过来,笼门打开,小心地放在尸体旁。
兔子蹦跳出笼子,在尸体上嗅嗅闻闻,不见异样。
一入镜人用镜照过,镜中什么也没有,尸体不见了,火光也没了。
“他被火吞了……”人群中不知哪个突然出声。
天衢将军果断道:“就让他留在这儿,其余人继续前进,不得延误!”
赵瑛看了眼地上的人,跟在队伍后面也走了。
火光幽幽,看着温暖明亮,她却觉得身上发冷。
这条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一直走、一直走,眼前都是一样的道路,一样的长明灯。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底。
最前方负责引路的骊山司众和守陵人提议先停下,他们推算一番。
于是队伍从前到后次第停下,大多数人靠在墙上休息,有些奇异手段的则走来走去,看能否找到出路。
赵瑛从队伍末往前走,到了守陵人身侧。
符樾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拿着地图比划,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东西。骊山司的陈姑娘也在,她在墙上不断摸索,赵瑛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墙上有什么好吸引她的东西。
倒是陈姑娘,看她走过来,主动对她说道:“这里是一处困阵。”
赵瑛听不大明白:“困阵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办?”
陈姑娘道:“顾名思义,便是将人困在其中。”
“如果我没猜错,这最外一层都设下了困阵,就如鬼打墙,让人无法离开。”
符樾补充一句:“除非找到阵眼。”
赵瑛凑过去在图纸上看一眼,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线条,各种奇怪标注,看不懂。
符樾也是守陵人之一,听说是符家后代,精通奇门八卦一道。
陈姑娘叹道:“要是姜公子在就好了,他天赋无人能及。”
赵瑛嘟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又不是他不出来其他人就没用了。”
正说着,符樾那边已解开一条道。
他却并不很高兴的样子,站在一盏灯下,眉头紧锁:“这后面也许会很危险,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过去。”
天衢将军问:“这墙后面有新的路?”
符樾点头:“应该没错。但是……后面我不知道有什么,我算出来的……后面会很危险。”
天衢将军问:“是什么样的危险?”
是怪物?还是恶灵?亦或是机关?毒气?
符樾眉头仍旧紧锁:“我不能确定。”
其他测算的异士们也算出结果了,都道这堵墙后藏有无法预知的凶险。
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贸然过去,必定死伤无数。
天衢拿不定主意,不得不转看向傅伯。
结果他环视一圈,居然没看到傅伯在哪里!
天衢将军冷汗一下就出来了,他没声张,先叫士兵们都起来分两列贴墙站好,再请赵瑛往后看看那后头傅伯在不在。
傅伯还是不见踪影。
天衢将军没奈何,只得问符樾:“可还有其他道可走?”
符樾犹豫:“在下才疏学浅,算不到别的路。”
将军一咬牙:“那就这么走,你说怎么开道,我带人开路!”
第604章
两壁墙十分厚, 不好用火药,只能滴上毒/药腐蚀。据说这种毒药滴一滴就能马上把人脑袋大的石头化成渣子。
药师滴在这墙上,药液浸入的那一点就跟火丢进雪里一样,慢慢向四周扩开融化了。掏开拳头大的洞, 挖穿后才发现这面墙厚足三尺有余。
药师没有闻到怪味, 试探地从洞口往里看去, 墙后应当是一处宫室,内里也点着灯,却不知怎么看过去只见一片煌煌灯影, 光影交错朦胧,实在看不清其中事物。
将军也看了看,道:“虽然看不清,好歹没有毒气。”说着不确定问道,“应该没有?”
他对一位蛊师说:“劳驾, 还得劳烦您去看看。”
那位蛊师不得不上前去,他先低头闭目喃喃说了什么,伸出手,掌心贴墙。陈姑娘眼尖地发现他贴着臂肉的衣袖微微起伏, 仿佛有东西从他臂上穿行, 手背隆起的虫状凸起一路攀爬,从指尖进入墙中。
她暗暗记下。
许多人她都不认识, 这些人的能力也不了解。谁知道其中混进了几家探子?又有多少试图浑水摸鱼之人?
少顷,蛊师收回手,盯着自己手指尖, 目光奇异。
将军忙问:“如何?”
蛊师语气迟疑:“在下……在下也不知该怎么说。”
蛊之一道, 各人各不相同。他养的蛊名为女儿蛊。因为他将女儿夭折后的尸身炼成虫蛊,虫寿不长。再旧虫蛊快死时, 再让新虫蛊将其吞噬,这样一来,他的女儿永远不会离开。
民间常说小孩的眼睛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也一样,可以通过女儿蛊看到常人眼睛看不到的事物。
墙后房间里的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像是……许多不动的人影?里面太过模糊,我没能看清。”蛊师迟疑道。
将军问陈姑娘:“这间屋里会不会藏着秦俑?”
被一问,陈姑娘也拿不定主意:“古书记载,秦皇随葬的陶俑数以万计,遍布皇陵各处,以守卫秦皇魂灵,说不准这里便有几具。不过,这也只是书上说的,写书的人未必就见过。”
将军道:“要只是秦俑,怎么会有危险?”
陈姑娘无奈地摊摊手:“这些事你不该问我,我既没有山海镜,也没有其他神异的本事,只是读书读傻了而已。”
将军来回走两步,心想,遇到事就停下也不是个办法,照这么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地宫。再说干什么事没危险?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怕这怕那的回家当兔子趴窝里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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