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正常。
从傍晚的监控看到晚上,不敢开多倍速,也片刻不敢分神,实打实地盯了两个多小时, 再坚韧的人也忍不住眼眶酸涩开始犯困, 就在王正一忍不住又一次揉眼睛时, 广告牌底下的暗影突然凸出来了一小块,他浑身一激灵,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喻队!”
喻明忠:“看见了。”
陈法医:“……”
夜色底下, 那块从广告牌底下凸出来的黑影越来越大,像黑色的泥沼一样开始蔓延放大, 下班的护士走路没看脚下, 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监控外的看客们同时心里一跳。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那黑影在被踩之后,就跟被吸附住似的, 弥漫开的“泥沼”又开始收缩,它将自己融进了那个护士的影子里,在她身后直立而起,竖成了一个有手有脚,完全是一个人体的形状。
影子人就跟在护士身后,它比护士还高,歪着头紧紧“盯”着走在它身前的人,哪怕没有眼睛,也能让人感受它的垂涎和欲望,只是它好像有所顾忌,歪头看了一会儿,眼见着护士就要经过下一个路灯,影子即将照到她的前方,那黑影立马又缩了回去,把自己融进了护士转移到身前的影子里。
监控室里的三人:“……”
饶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三个人也被亲眼目睹的画面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窜上了他们的脊背。
陈法医更是毛骨悚然。
华城集团地下室埋尸案的时候他被一个县级同属借调,没有跟着喻明忠他们一起,他没见过那具会动的尸体,更不相信尸体会动,就算会,他也会依据自己的认知做出科学合理的解释。
可解剖台上的影子他无法解释。
眼前凭空出现的黑影和女护士在被黑影融进去之后等比例被放大的影子他更无法解释。
“这会不会是什么新型的3D投影技术?”
这是陈法医最后的倔强了。
喻明忠和王正一同时看向他,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面对陈法医被刷新的三观,他们没有辩驳没有劝慰。
都是过来人,他们懂。
继续盯了一会儿,眼见着黑影最后消失在一条黑巷里,喻明忠脸色凝重,沉下声道:“联系当地民警,随时做好疏散群众的准备,提醒当地居民……”
下达指令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对那东西一无所知,疏散群众也好,提醒居民也好,都是打草惊蛇。
联系民警能干什么?送菜吗?
从方棋看到尸体没有影子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那东西很危险。
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做什么?
“艹!”
喻明忠烦躁地爆了声粗口。
但是做不了也得做,那东西能“吃人”,如果他突然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
他还是下达了疏散民众的命令,暂时将范围从巷子里的居民改到了巷子外的其他人。
王正一接到命令立即下发,很快又回来汇报道:“喻队,秘密疏散群众有困难,那条巷子外面是一条美食街,这个点儿所有店老板和小摊贩都出街了,咱们的人便衣去疏散遭到了他们强烈的质疑和反抗,根本不相信我们。”
喻明忠:“……”
……
雾水路,是一条人车分流,平行于林江南路的一条长马路,各种各样的美食汇聚在这条街道上,每到晚上都热闹非凡,夜色璀璨,把车停在路口,还没走进这条街,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烟火气。
方棋他们是看完了喻明忠给他们发来的监控视频才来到这里的。
起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喻明忠打算悄无声息地将“暗巷”外的无辜群众先一步转移走,尽量缩小“人质”的数量,毕竟观摩了监控里嫌疑人异常的杀人方式,普通手段无法预防。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雾水路这边的治安管理太好,警方以抓捕通缉犯为由疏散群众时,没有一个人被吓到,都坚定地认为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挑起恐慌,还说如果真有通缉犯,警察早出动特警强制驱赶了,哪用得着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
甚至有人自诩身强体壮,打听到通缉犯在巷子里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通缉犯到了巷子口他再跑也完全来得及。
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
而警方也不敢公布“嫌疑人”的真实身份,有没有人信在其次,信了那才是真正的制造恐慌!
权衡之下,最后还是得方棋他们跑这一趟。
然而现在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早在寅迟还在找地方停车的时候,程锦就迫不及待地先下了车,直奔美食街街去了。
车里忽然只剩下了两个人,寅迟专注找车位没说话,方棋也不想说话。
警局遇见之后,他俩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相处其实还挺融洽的,然而方棋现在发现,那种融洽似乎只是浮于表面的。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原本中午在餐厅里,听着寅迟和程锦一一答,相谈甚欢,他心里还有点说不出的别扭,现在却觉得有程锦在挺好的,起码比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的好。
眼见着车在停车位上放好,他心里一松,直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这时熟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响起:“耳朵还疼吗?”
方棋:“……”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微不可闻地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推开车门:“不疼……”
推门推到一半,他的手腕被拉住了。
他顿了顿,转头望向驾驶座。
车窗隔断了窗外大部分的光亮,让整个车厢里的光线显得很昏暗,寅迟又背对着美食街的方向,暗淡的光影错落,让他的脸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看着方棋说:“你生我气了?”
“……”
方棋一愣。
寅迟的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甚至都不像是一个问句。
但却让方棋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似的,他下意识的一缩手,没缩动,只能说:“没有。”
确实没有。
这个问题昨天人走了之后他就想过了,只是他还没有明确原因,可能是因为理亏,因为他像个欲擒故纵的渣男。
本以为如实回答之后某人能放下顾虑,这事就可以翻篇了,他转身又要下车,却反被拉得更紧。
寅迟问:“哦,那你为什么没生气?”
方棋:“……”
他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而且这对话有点似曾相识。
私人会所里寅迟第一次咬他的时候,也问了类似的话。
当时方棋觉得他是在试探什么。
现在也是。
方棋的某根神经不自觉的有点绷紧。
可他哪知道是为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我欠了你的,被你咬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他还得被咬多少回?
咬一下就得了,一直咬他现在的身体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吃得消。
于是他当场翻供,木然道:“我骗你的,我生气了,松开。”
寅迟:“……”
他不恼反笑,状似失落地“啊”了一声,又问:“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呢?”
方棋:“……”
手最后是被强行拔出来的,他人都已经站在了车外面,大概是看出了他非要走的决心,寅迟也没多纠缠,松开了他。
然而坚定要走的人的背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刻意加快的步伐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寅迟在车上多待了几秒钟,才下车跟了上去。
但也只是跟着。
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背影,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昨天晚上情绪上头把人咬了,他人还没下楼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说到底那人想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固然想把人留下来,但他也没资格要求那人必须为了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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