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不以为意:“面都没见过的亲生孩子,能有什么血缘亲情?”
就算情感上还会有不忍心,托付给别人去办就行,只要自己没看见,就可以当那个孩子不存在。
他说得随意,方文瑞却是猛的一顿。
下一秒,方棋看见他情绪跟断崖式降温似的,一下就蔫儿了。
“……你怎么了?”
方文瑞低头说:“对不起。”
方棋:“?”
又犯什么毛病?
顿了一会儿,方棋反应过来了什么。
哦,他也是个面都没见过的亲生孩子!
这大概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说他其实没那个意思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方棋又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到吃饭的时候,方文瑞的情绪依旧没什么起色,方棋也懒得管。
外卖点的是两碗肥牛米线,汤汁浓郁,肉鲜味美,适合胃部不适没什么食欲的人下口。
方棋没有嗦粉的习惯,也不喜欢大口吹凉,他觉得那样吃一碗东西他消耗的能量可能比他摄取的能量还多,所以干脆放着等它不烫了再吃。
方文瑞一直偷偷睨他,被发现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吃了一半,他才终于忍不住问:“你以前……那个,你……收养你的人,对你好吗?”
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分了几段才说完。
刚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哥哥的时候,他碍于方铎,没有去打听过相关的事情,后来方铎被送出国,他因为赌气,更是排斥和方棋有关的任何消息。
现在想想,他好像都没有关心过方棋在以前的家里过得好不好。
他以为方棋会怀念以前的生活,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见方棋一脸漠然,听到“以前”的话,他一丝情绪变化都没有,说:“不好。”
方文瑞:“……”
他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那……家里有其他人吗?”方文瑞又道:“弟弟妹妹什么的……”
方铎从小对他很好,他小时候没有玩伴,很爱粘着方铎,他想同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感情总是要比外面的人深的。
他说到弟弟妹妹的时候,方棋微顿了一下,说:“有。”
方文瑞:“有什么?”
方棋:“弟弟妹妹都有。”
“那还挺好的。”
“……”
方棋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方文瑞又继续吃了口米线,想跟他多聊一点,于是又问:“那你弟弟现在在哪儿?”
方棋:“林江,读书。”
方文瑞:“哦,那妹妹呢?”
方棋:“死了。”
“哦……啊?”
方文瑞悚然一惊。
死……死了?!
是他听错了吗?
他小心抬眼,看到方棋微微出神,不像悲伤也不像感怀的样子,像是被什么问题困住,回答他都是出于本能。
方文瑞磕磕巴巴的:“那她……她是怎么……”
怎么死的?
是因为生病吗?还是因为意外?
方棋思考的问题好像终于有了结果,他瞳孔重新聚焦,一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一边石破天惊地吐出两个字:“自杀。”
方文瑞:“……”
此刻他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那么会问呢?
方棋却不管他在想什么,他终于想起来寅迟发给他的住址,地名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
丰山区唐岭路……
“丰山区那边是不是有一个大学城?”方棋突然问。
方文瑞还沉浸在自己戳人痛处的愧疚里,突然听到他这么平静的问自己,着实愣了一下,才点头说:“是,是有一个大学城。”
方棋:“……”
那就是了。
丰山区大学城,聚集了林江市很多有名的院校,其中有一所外国语学校,就是覃元彦现在就读的大学。
覃元彦是他养母的儿子,也是把他抱回去借此生出来的儿子,以前叫方元彦。
让他改姓的覃家据说也是林江市比较有名的豪门,但覃元彦却不是从一出生就是覃家的少爷。
高中以前,他们还生活在林江市比较偏远的郊区,两个人不同的年纪上了同一所高中,方棋是自己考上的,而覃元彦是他亲爹花钱塞进去的,因为这事被他妈说了几句他没用,覃元彦就把他记恨上了。
所以在覃元彦被认回覃家,上了林江市外国语学校之后,他专门跑到还在勤工俭学上师范的方棋面前炫耀过。
方棋记住这个地名倒也不是他对这事有多在意,只是丰山区的大学城,是曾经的高中生都很向往的地方,高中填志愿的时候几乎全班都在讨论那个地方,听得多了,他也就记住了。
巧的是,寅迟居然住在那边?
他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方文瑞心里忐忑不安,又不好打扰他,自己一口一口吃着米线,吃完了才说:“你……还不吃吗?米线把汤汁吸干了就不好吃了。”
“……”
方棋低头看了眼,果断锁屏放下了手机开始吃。
浪费粮食可耻。
方文瑞松了口气。
之后他就一直没敢再找方棋说话,怕自己突发奇想的问题会再把人戳出个窟窿来。
他不没话找话,方棋也乐得清净,两个人在沙发两头一边一个,玩的玩手机,看的看电视,氛围也算不错,直到医院的电话打来。
电话是打给方文瑞的,他接完电话之后却看向方棋,脸上一片呆滞,还带着点儿不知所措的茫然。
方棋问:“怎么了?”
“爷爷死了。”方文瑞说了一句,喉咙就跟黏住了似的,不知道怎么说下一句了。
方棋面色平静,毫不意外。
方振天早就活不成了,靠着方云松的那点儿生气多续了几天命,现在生气耗尽,肯定死路一条。
他见方文瑞发呆,问:“难过?”
方文瑞却摇了摇头说:“还好,就是觉得有点……”
他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从小跟爷爷就不亲,爷爷也没多疼他,但到底是直系血缘的亲人,突然就这么没了,总让人觉得唏嘘。
方棋不理解他的唏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见方文瑞也没动,侧头问:“你不去医院?”
方文瑞:“去啊。”
“那你等什么?”
“等你啊。”
方棋一脸莫名:“等我干什么?”
方文瑞惊:“你不去吗?”
方棋:“我去干嘛?”
方文瑞:“???”
爷爷去世了啊!
当孙子的不应该去吗?
等等……为什么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没敢再继续问,他怕方棋再自然而然地回他两个字:是吗。
方文瑞想了想,精神微振:“妈说爷爷的眼睛合不上,那个……想让你一起过去看看。”
方棋:“……”
死不瞑目?容易成煞啊。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眼窗外已经高高悬起的月亮。
最近好像总是白天睡觉,晚上办差……可以,符合他鬼差的作息规律。
从别墅再回到医院,方振天的尸体还没有运到太平间里,听说是方云柏在抢救室里发了浑,不让他们动方振天的尸体。
医院自己家的,也没那么多讲究,方云柏要闹腾,方云松干脆清空了场子让他闹。
方棋他们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方云柏扑在方振天抢救的床前,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样子。
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他还什么都没有拿到,帮他的人怎么就死了?
上一篇:美人师兄今天不作恶了吗?
下一篇:意识永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