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最早的是六年前,最迟的大约四年前吧。”目暮警官翻动记录用的手册,确认了信息的准确性后回答道。
“这样啊,我想,如果犯人的目的真的是复仇的话,让他真正燃起仇恨火焰的时间恐怕在这之前。”
目暮十三眼皮微跳,隐约觉得青年的猜测会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突破口。他不由自主的端正姿态,示意他继续,“为什么这么说?”
“还是因为‘前警察’的身份太过特殊。”
津岛修治在毛利小五郎的默许下,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废纸。他抄起圆珠笔,在纸张背面的空白上画了两个形态过于扭曲的火柴人。其中一个头顶大大的问号,表示身份存疑,另一个稍大的火柴人则在头部画了个同样扭曲到看不出形态的樱花警徽,“犯人应该并不知晓他真正想报复的人的模样,只是断定身边一定有一位前警察。但他同样不知道作为参照物的前警察究竟是谁,只能排查式的寻找。”
正是这种最为笨拙的排除法,造就了如今的五起惨案。
“明明是如此浓烈的仇恨,是什么原因导致犯人会记不住仇人的模样,却能大致判断出年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真正的想报复的人是谁?”
圆珠笔不断在小火柴人身上画着圈圈,任谁都可以看出握笔的青年脑内正经历着一场混乱。他好似将周身的人彻底遗忘,比起向旁人解说,如今的行为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目暮警官挥手,示意另外两名刑警与毛利小五郎放轻呼吸。
“一个不知道样貌的前警察,是犯人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他曾经的职业的可能性大……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是警察,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即便是犯人也知道他不得不离职呢?”津岛修治小声嘀咕着,繁杂的思绪在某一瞬间突然理顺,他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双唇微张,表情被定格在了惊愕上。
他的语速忽然放快,原本被阻塞的思路蓦然畅通,被留下来的只有能直通真相的线索,“如果真的是这样……最早六年前,受害者的年龄十一至十三岁,身边的亲人或是监护人、总之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中有在职警察。”
“那个年龄段正常孩童的身形还是很好判断的,哪怕不知道脸长什么样,时隔六年,想要推算出他的大致年龄不难。”两个火柴人脚下被画上了一条时间轴,正中间被青年以快要划破纸张的力度写下了“六年?”的字样。
犯人真正想杀害的人是六年前年龄在十一至十三的某个孩童,只是他当初并没能看清孩童的样貌,仅仅凭借着身型或是声音断定他的性别,以及身边有一位关系亲密的警察。这之后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故,导致那名警察重伤或者犯了重大错误,不得不离职。
六年时间的空白,极有可能是犯人在这期间服刑或是养伤,可以自由行动后他便第一时间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所以犯人才能精准锁定目标的年龄段……
他猛地从思绪中回笼,注意到原本一桌之隔的几位警官不知什么时候拉近距离,几乎要紧贴在他身边。津岛修治的表情僵住,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或许会扰乱几位警官的思路,颇为心虚的缓缓缩回沙发中,补救般的解释着,“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啦,警部先生无视掉就好。”
“年轻人很容易冲动嘛,情杀什么的也有可能。说不定是因为犯人喜欢的女孩被玩弄了,但他又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索性把所有可能性全杀掉也不一定……”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在几位警官过于炽热目光的注视下,终于还是捂住脸,决定闭嘴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想去墙角种蘑菇。
“不,宫野君,你的思路很独特,帮了大忙了。”目暮警官大笑着拍了拍津岛修治的肩膀,把这个窘迫到快要自闭的青年拍得脚步一个踉跄。
津岛修治为难地笑着回应,似是很不擅长因对过于直白的夸奖。他余光再次隐晦地捕捉到来自对面顶楼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脚步动作幅度极小的向后退了半步,与将他身形遮掩大半的毛利小五郎错开。
“砰——!!”
子弹在那瞬间穿透不堪一击的玻璃窗。
还没等找到案件突破口的目暮十三多兴奋一会,面前的景象便被漫天映照着自己倒影的玻璃碎片替代。他尚且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目睹着青年伴随着一声急促的枪响与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地。
独属于血液的鲜红逐渐浸染眼前的一切。
第27章 基友没被抓
“宫野!!!”
“是狙击!快拉上窗帘!”
冷汗遍布津岛修治的额头,因失血与疼痛,半个多月难得养得红润点的面色再一次被苍白覆盖。他闷哼出声,带有咸腥铁锈味的血液很快将胸前的衬衫浸透。
毛利小五郎神情难得的严肃,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作风。他猛地冲向倒地不起的津岛修治,用力将沙发踢歪背对着窗户,勉强充当临时的遮蔽物。他一手扣住青年垂落在地的手腕,一手谨慎地掀开破损的衣衫,感受到对方脉搏仍在急促却稳健地跳动,高悬的心暂且落下。
两位跟随目暮十三前来的刑警紧贴墙根,踏着一地碎玻璃,行动极为敏捷迅速地拉上窗帘,将光源与狙击手的视线一同阻隔在外。
第二声枪响迟迟没有响起,目暮警官屏住呼吸,示意手下持好枪,立刻前往对面楼顶。自己则连接内线通话,安排附近警员封锁路段,争取在犯人脱离前掌控住局面。
“嘶……我还没死呢毛利先生。”蜷缩在地板上津岛修治挣扎着挥开毛利小五郎的手,艰难地扭动试图翻身,想在昏暗一片的屋内重新站起。他暂且松开紧攥住的衣襟,注视着鲜红液体顺着指缝流下,黏腻感比起自胸前传来的痛觉根本算不了什么。
“别乱动!”
毛利小五郎高声呵斥了他的举动,根据前衣襟上的出血量判断出并非致命伤后,将碍事的衣物撕开。横穿胸膛血肉外翻的伤口被迫暴露在空气中,刺激地青年一个哆嗦。
“子弹紧贴肋骨擦过,还好没能直接命中。但是伤口很深,必须要清创缝针。”
哪怕子弹再歪一点,躺在这的人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毛利小五郎毕竟当过刑警,常年与凶杀案打交道,无论多惨烈的现场都目睹过,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对友人的受伤无动于衷。
津岛修治的伤并不致命,严格来说损伤的只是胸前肌理。一片血肉模糊中肋骨隐约裸露在外,看着格外渗人。但是大动脉并未受损,给他带来的只有连绵不绝的疼痛。
原本缠绕在躯干上的绷带断裂,一圈一圈散落开来,逐渐堆积在腹部。吸收了大量蜿蜒而下的血液的同时,用来遮掩这具躯体过往伤痕的作用也消失不见。
“喂,宫野,你小子身上怎么回事?!”注意力先前全被不断渗血的伤口夺取,毛利小五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青年几乎被血液覆盖的前胸遍布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仅仅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他就能找到不下三处恶意虐待过后残留的痕迹。
肩头被烫伤后的灼痕,左肋下处被腐蚀性液体摧残后的不平整,以及排序凌乱的锐利刀疤。
完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脾性温和待人格外友善的年轻人,那张被上帝偏爱到精心刻画的面孔之下,隐忍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苦痛。
大概是没能预料到自己的秘密突然曝光,津岛修治罕见的失言许久。他颇为不自在的试图将残破的衬衫穿好,但是手臂的轻微动作都牵扯到横穿胸膛的创伤,最终只能嗫嚅着嘴,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都说了,我前阵子在横滨被卷入枪战……”
“我是说其他旧伤!”
津岛修治忽然低下头,避开毛利小五郎隐含关切的质问。他从喉头深处挤出一阵怪笑,一边痛到嘴角抽搐,一边用空闲的手插入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刘海中,故作深沉道:“哼哼哼……这可是战士的勋章——疼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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