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任延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安养真表情崩坏:“你不知道?”
“不是,”任延用餐巾擦掉身上的茶水渍,“你等下,等下,”他缓了缓心神,捋了一下:“你觉得,问问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小时候被……猥亵过?”
“任延。”安养真神情冷肃地叫了他一声。
“你搞错了。”
“我亲自调查的结果。”
“你亲自调查个屁。”任延冰冷地一锤定音,继而冷笑一声:“你他妈是真行啊,调查了一个离谱到十万八千里的版本不知道求证就自说自话要堵安问一辈子的嘴。”
两人一下午不知道互飙了多少句脏话,安养真不耐烦地拧了拧领带:“我带他去看的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他说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只能是心因性的,建议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你没带。”任延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安养真愣了一下,“我确实没带,因为心因性的病因,往往代表着很深的心理创伤,我不想冒险,所以就先派了人,花了些时间,把那段时间那个地方发生的事调查了一遍。”
“然后?”
“那个乡中心小学,有个校职工老头……”安养真不再说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学校和政府对受害人名单是完全保密的,猥亵的程度够不上性侵,那个老头没有坐牢,但从派出所出来后很快就死了。死无对证,但是那个时候,问问刚好在学校里读一年级。”
任延懂了。
“时间过去太久,确实追溯不了。一年级,七岁的年纪,时间年龄地点都对得上。如果问问真的在那种环境里,遭遇了这种事,被威胁、恐吓,形成心理阴影,打个比方,比如那个老瘪三一边……他,一边用刀子威胁他说只要敢出声就杀了他。”
只要一想到这种画面,安养真就会冒出一身烦躁的冷汗。他脱了西服,不能抽烟,只能大口吃甜腻到齁的马卡龙,以此来转移心口的恶心和后怕感。
任延静等他吃着,提起陶瓷茶壶,给他倒了一满杯红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安养真被噎了一下,喝了口茶才说:“好的。”
“好消息是,以上猜测纯属放屁,我没有听他提过,在他的日记里也完全没见过,他那个时候应该完全被隔绝在了这件事之外。”
安养真古怪地吃醋:“他还给你分享日记?”
任延勾了勾唇,“坏消息,听么?”
“听。”
“坏消息是,他不讲话的原因跟你下落不明的亲妈有关,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只要不说话,妈妈就会回来,已经坚持了十一年,还打算继续坚持下去。如果你还跟我一样,没有放弃让他说话,”任延举起茶杯,跟安养真的轻轻碰了碰:“那就帮我一起找到他妈妈。”
安养真搓了搓脸,不知道是在嘲自己还是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当时不是不自聪明自作主张,早一点真的带他去看医生,他其实有可能……早就好了。”
任延绷直身体,几乎失手打碎茶杯:“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安养真目光定定地像要望穿任延:“我大概知道我妈妈在哪里。”
第93章
“什么叫大概?”任延无法理解他的用词:“到底知不知道?”
“我需要时间去确定。我妈妈确实从消失的那年就没有联系过我了, 但是之前,我接到过她姘头……男朋友的电话。”安养真还是说不出“姘头”这两个听感怪异的字,“他说我妈妈很想我, 每天睡不着觉,问我跟不跟她走,by the way,他们当时在闹离婚。”
任延其实不想听这些家庭秘辛, 但既然事关安问,他只能问:“如果是争夺抚养权,也应该是她亲自来问你,怎么会让人传话?”
安养真耸了下肩:“因为她跟我说的是,我要留在安家,她不接受公司产业被那些野鸡……咳,私生子继承。”
任延默然。
一个母亲, 既想要把孩子带在身边, 又不忍心自己组上的产业彻底流落他手, 所以每天晚上想念异国的长子默默垂泪,又歇斯底里地说如果他胆敢离开安家, 她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安养真显然也回忆起了那段时候的琚琴:“她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其实很不好,我想回国看她,她说如果我回来,她就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公证的那种。那个时候, 我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实话实说, 如果他们问我, 我会选我妈妈, 不过她说她不想要我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是气话。”
“也许吧,但听在那个时候的我的心里,就是明明白白的她不要我。”安养真习惯性地摸摸鼻侧,这是他觉得心虚和不自在时的下意识动作:“我当时迁怒过问问,因为我觉得我妈会带他走,就因为他比我小,他是我弟弟。后来听到他是我妈私生子的传闻,也恨过他。”
任延静了静:“可以理解,但不要告诉他,他很依赖你,也喜欢你。”
安养真点点头,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是我得去医院陪我小妈,就跟你回去见问问了。”
“林阿姨去医院了?”任延也跟着起身。
侍应生送客,送上账单让安养真签名挂账。安养真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边回任延:“正常产检,要是问问有时间,你让他回来看看林林,她很喜欢他。”
按理是产检这种事,应该是安远成去陪,安远成没空,那安家还有那么多管家保姆佣人,也用不上安养真亲自去。但任延不是多话的人,只是点点头。反倒是安养真笑了下解释:“孕妇很敏感的,我爸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三天两头不回家,我不出现一下,她心里恐怕胡思乱想。”
“林阿姨人不错。”
安养真笑着点头:“确实,还比较单纯。”
两人在酒店门口分手,任延叫了车,安养真没陪他等,径自开着跑车走了。到了昂贵的私人生产医院,林茉莉已经在专属的室内等候,扶着大肚子坐立难安深呼吸,看到安养真出现的那一秒,脸上笑颜展开:“你还真来了?”
“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安养真调侃她,“上次检查不是说一切指标都很好吗?”
“不是啊,我感觉它最近好不安分哦,一直在闹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林茉莉摸摸肚子。
一旁穿粉色护士服的似乎是新面孔,寒暄道:“先生好年轻哦,看来是新手爸爸妈妈么?”
安远成原本在助理的陪伴下匆匆赶来,听到声音,挺拔的身影在门外一顿。助理似要为他引路,安远成抬起手止住了他,继而眯了眯眼。
论面孔,他是任五桥、卓立三兄弟里最接近传统审美的,年轻时可以说是玉树临风剑眉星目,戴个古风头套就能去TVB演金庸男主角,现在人过中年,经年耽于声色又忙于应酬,发福和浮肿都是难免,身形都胖了一圈。林茉莉却娇美,有时候跟他出去,挽着他手,旁人目光一半羡煞一半猜测,以为她是他哪里包养的女大学生。
安远成看着安养真的模样,虽然公司员工总是开玩笑说他是最帅董事长,但显然跟年轻人已不在一条跑道上。
安养真笑了一声:“你新来的啊?”懒洋洋拖着腔调:“这是我小妈。”
护士犯了错出了糗,又被他这样的公子哥调侃,脸色涨红。
林茉莉认真解释:“我老公比他帅呢。”
“我靠。”安养真服了,带笑轻轻吐槽一声。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安远成阔步走入:“我老了!哪能跟年轻人比!”带笑的眉眼微眯着打量一眼安养真:“不过年轻时候嘛,养真还是比我差一点的。”
安远成的声音一插入,安养真的脸色便从刚才的纨绔中收敛了些,变得温文尔雅而带着些恭敬:“爸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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