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卓尔婷最感性,呜呜呜缩着膝盖哭得跟傻逼一样,让卓望道想哄都不知道怎么哄。
郑伯安慰:“喜欢的话以后就常来玩一玩。”
卓尔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太辛苦了,再也不来了……”
没把几个人笑死。
安问跟任延一起坐在后排,收拾了一下心情,一层一层拆开蓝布。
卓望道往后面探头探脑:“什么啊?好吃的吗?桂花糕吗?还是绿豆糕?还是豌豆黄?”
任延:“……”
蓝色花布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任延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安问嗖地一下盖住了,像藏什么一般紧紧捂在了怀里。
“什么?”
安问一个劲地摇头。
任延:“……情书?”
安问:“!”
任延一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纵然克制着,脸色还是难看了下来,偏要装大方,挤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问问:“你写给女孩子的,还是女孩子写给你的?”
“肯定是问问写给女孩子的。”卓望道添柴火,“问问你就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卓尔婷也跟着竖起耳朵,话里有话地哼哼两声:“总不能是喜欢男的吧。”
郑伯抬起脸,从后视镜里望了他家小少爷一眼。安问神情紧张,摇了摇头:“喜欢女的。”
在场的只有任延和郑伯会手语,任延没吱声,莫名地拒绝翻译这句话。郑伯只好说:“问问说他喜欢女的。”
卓尔婷噌一下来了精神,扒拉着椅背,整个人半蹲坐到皮椅上,几乎是反着坐了,也不嫌头晕:“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我……”安问的手语慢了下来。
任延从后视镜里与郑伯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平静淡漠,但微压的眼睑下是意味深长的警醒,郑伯立刻反应过来,将视线后视镜里移开,笑了一声自然地说:“我还得开车,延延来翻译吧。”
“快说快说啊!”卓尔婷心花怒放,觉得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任延低笑了一声,支着椅背的手抵着腮,姿态懒散地转向安问:“说啊,喜欢什么样子的?”
“喜欢……高的。”
任延翻译:“矮一点的。”
安问:“……不怎么乖的。”
任延笑意更深,懒懒地传达:“乖的。”
卓尔婷:“……”
这就没戏了不是吗?
安问眼睫垂得更低:“比较强势的……”
任延抿了下唇,撇过脸往窗外望了一眼,待压下高扬的唇角,才复转过脸来说:“比较被动害羞的。”
卓尔婷:“?”
行,彻底没戏。
安问怀疑自己脸红了,否则怎么会烫得厉害?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身材好的。”
“身材好的。”总算大发慈悲翻译对了一句。
他的目光始终懒洋洋地停在安问脸上,温柔深沉的视线,偏偏灼人,让人不敢抬起脸来对视。
卓尔婷掐指一算,四个条件只符合一条,拉屁倒吧。但是任延这逼的笑怎么越看越混蛋呢?安问又没对他表白,他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干什么?哼,你特么连性别都不对!
胡闹了一阵,车子也终于开出了乡村土路,在平稳的行驶中,几个人陆续睡了过去。
安问在微信里犹豫了半天,给任延发微信。
小问号:「不许对号入座。」
任延:「不敢。」
小问号:「我说的不是你。」
任延:「明白。」
明白,那你笑什么!安问瞪起眼,任延真的忍不住笑出声,只好把耳机塞到安问耳朵里,垂目低声:“我保证一个字都不多想。”
耳机里放着手风琴的悠扬琴声。
长达五个小时的路程,安问终于还是靠在任延的肩上睡着了。
车子开进市区,郑伯先送卓家兄妹回家,想着之后是不是送任延,没想到任延却刚好要去安家。到了思源路,安远成一家也刚好从机场回来,林茉莉亲热地揽过安问的肩:“累吗?回去开不开心?你走了这几天,妹妹一直吵着想你呢。”
她说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找了点关系提前知道了性别,正是她和安远成想要的小女儿。安问被她拉着嘘寒问暖,一边分神找着任延,不知道他过来是干什么,却看到他跟安养真走到花园。
“怎么突然想到去找问问?”安养真吩咐佣人泡茶,请任延在遮阳篷下坐下喝茶。
“没什么,卓望道说想去找他。”任延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这次过去刚好跟院长聊了聊。”
“哦,兰院长。”安养真点点头,“她人很好,不过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我在考虑怎么帮帮她那个福利院。”
任延目光停在他脸上,半晌勾了勾唇。他知道安养真在故意东拉西扯。
“兰院长是怎么跟你们说安问的病的?”
他开门见山的程度让安养真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笑了笑:“这么直接啊。”
都是在美国长大的人,任延很西式地半摊了下手,表示洗耳恭听。
“发烧了,乡下诊所能力不行,延误了时间,所以声带烧坏了。”
佣人送茶上来,安养真抿了口茶,脸上带有遗憾,让人看不穿是真是假。
任延知道他在撒谎,但没有戳穿,而是耐心十足地问:“有带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了,病得太久,已经没有办法。”安养真笑了一下,“现在我们全家都在努力学手语,沟通起来已经很顺畅了,问题不大。”他甚至开玩笑:“怎么,你觉得哑巴是什么了不起的残疾,怕他以后追不到女朋友?”
安问正好跟林茉莉寒暄完,一边跟安远成汇报着自己在福利院干了些什么,一边陪着他往后花园走来。安远成人过中年风度不减,面对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彼此都有些拘谨,但显然都在努力让对方舒适。
安养真看着,站起身相迎:“我听说尔婷也去了,怎么样,觉得尔婷漂亮吗?”
安远成哈哈大笑:“尔婷不错,就是叛逆了些,我们问问恐怕招架不住!”目光转向任延:“延延辛苦了!问问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任延岁数不大,对同龄人有他的桀骜,对长辈却也自有气度,应付起来尊敬又从容。他目光在安问脸上流连一秒,看着安远成抬起唇角:“既然安叔叔放心,刚好有件旧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哦?”安远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牛饮尽了,“你讲。”
“之前不是说上学路太远,所以让问问住我们家么?”任延云淡风轻地询问,“这件事现在还作数吗?”
安远成愣了一下,爽快地笑:“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得是你和问问说了算,榕榕不是说你不乐意?”
“我乐意。”任延简洁的三个字。
反倒是安远成被噎到,仿佛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笑了一声,转向安问:“那问问?”
任延和安养真的目光亦转向安问。
安问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手扶着大理石圆桌沿,掌心潮潮地出着汗。
任延看着他的眼睛,再度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语气礼貌,但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气定神闲,势在必得。这样的势在必得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因为里面没有炫耀、轻浮的成份,反而令人信服,不自觉地便想跟着他的步调走,不自觉地便想顺他的意,让他开心,让他舒服,让他喜欢自己。
安问十七岁的人生中第一次知道,被征服这一件事,也会让人心底泛氧。
他琥珀色的瞳眸转向任延,与他的目光静静地交汇,继而点点头。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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