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儿对视,男生弯弯眉眼。
你是谁。刘学问。
我是你哥哥。对方回。
哥哥?
嗯。
我有哥哥?刘学瞪大眼,感觉很不可思议,我竟然有哥哥。
你多大了。男生问。
15了。刘学说,随即他有些奇怪,歪歪脑袋,你为什么戴着口罩?
脸上有伤。
哦……刘学说,有伤也没关系,伤口会愈合的。
男生有些诧异,随后笑了。
中年男人却又和徐喜枝吵了起来。
“操,我还就不信了!”他抓着徐喜枝的手腕,强行把她拖走,刘学的脑子嗡的就炸了,尖叫着冲过去,“不要欺负奶奶!”
可他的力气太小,中年男人蛮横地把他扫到一旁,低吼一声,猛的甩手,徐喜枝砸到一旁的墙上,咳嗽着。
刘学赶快去扶她。
中年男人拔掉胳膊上扎的缝棉花被子的粗针,看着她俩冷笑,“不遂老子的意,你们也别想好过!”他反手抓住刘学,要把他拖走,嘴里骂骂咧咧,“肾给你卖了,眼珠子也给你卖了,看你值多少钱!”
“你敢!”徐喜枝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地,歇斯底里,她怒到极致,混浊的眼底一片猩红,抓什么扔什么,都朝男人扔去,拐杖敲到男人的后脑勺。
“我操!”男人怒骂,反手一巴掌,徐喜枝被掀翻在地,紧紧抱住他的腿,拿命跟他拼。
“你看我敢不敢!死老婆子。”男人正想猛踹一脚,又叫起来,刘学双眼通红,死死咬住他的胳膊,咬的满口鲜血,男人手一松,刘学扶起徐喜枝就往里屋躲。
屋外的雨好大好大。
刘学又疼又冷,无声地流着眼泪,双眼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身影。
他抱住徐喜枝,想,这就是他的爸爸。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期盼的,能把他从深渊救出来的爸爸。
这就是他一直怀抱的希望。
“我他妈弄死你们!”男人恶毒地叫嚣,朝他们走来。
“爸。”
一直沉默的男生突然挡在她们面前,“别这样。”
“你给我滚蛋!”男人反手扇他一巴掌,把男生扇一个踉跄,口罩掉在地上,但他还是固执地挡在门口,用瘦削的身体阻拦,“那是奶奶和弟弟,爸,别这样。”
他好像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刘学看着他的背影,恍惚地想,也是一个非常非常笨的人,比自己还笨,因为他只会说,别这样。
又一巴掌,男人拽住男生的头发,语气阴狠,十分厌恶,“回头再收拾你,丑八怪。”
说完,将他甩到一旁,“丢人现眼。”
屋子很小,男人一进来,天就塌了。
他伸手抓刘学,徐喜枝拦都拦不住,被他带着拖在地上,男生也来阻拦,男人像是烦透,又抓住男生扇几巴掌,把他打的口吐血沫,糊了一脸,看起来极为可怖,男人掐住徐喜枝的脖子,“我他妈弄死你拉倒!”
刘学一脚踹到他的裆部,男人再次吃痛松手,男生这时也来阻拦,男人踹他好几脚,把他踹的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徐喜枝又颤巍巍地去扶他,“孩子……孩子……”
眼的余光,刘学看到那把水果刀。
在灯光下安安静静地翻着冰冷的光。
他木然地走过去。
雨没有减小,在刘学的脑子里一直下,一直下,盖过所有的声音。
他拿着刀,捅了过去,男人嘶了一声,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他颤抖着后退,男人扭曲狰狞的脸却在他眼前不断放大,他被掐住脖子提起来,眩晕,窒息,膨胀,他慢慢闭上眼,挣扎的力度小了。
下一秒,他听到痛苦地嘶吼,猛的砸在地上,被溅了一脸血。
他颤颤巍巍睁开眼,眼前一片血肉模糊,男生沉默的将刀捅进男人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红的白的黄的肠子内脏流一地,坠在悬崖边的理智最终崩溃,刘学捂住耳朵疯狂的大声尖叫,猩红的双眼比血还要深几分,他不停地干呕,要把胃都吐出来,男生终于停了,跪在男人身旁,又哭又笑,转过头,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刘学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噤声,直直朝后砸去,瞪着一双眼,晕死过去。
重度烧伤的一张脸,人不人,鬼不鬼,在磅礴大雨中若隐若现。
帽子取下,口罩取下。
刘忠用真面目面对廖远停。
廖远停眉头皱起,一时无言。
刘忠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
“还有要问的吗,廖先生。”
第113章
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刘旭明和刘忠来到彭怀村,亲情开头,死伤结束,让当时已经接近崩溃的刘学精神失常。
真相令人唏嘘,与廖远停猜的八九不离十。
奇怪的是,一个真相后带着更多迷雾。
比如他们因什么发生争执。
比如刘旭明的尸体。
而刘忠,这些年又一直在哪里。
廖远停沉默着,刘忠先开口了。
他问:“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廖远停道:“恋人。”
他突然有一个最想问的问题,“要一直躲下去吗。”
刘忠起身,要走。
门已经拉开,廖远停忍不住站起来,“这对刘学不公平。”
“他明明还有家人。”
廖远停忽然感到无法言说的悲哀。
刘学及他的家人,为什么没有得到一点,哪怕只有一指的幸运。
他的心很闷。
从开始,到现在。
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接新的一年。
而他们这支离破碎,不忍直视的家庭,像掉在世界各角的玻璃碎片,躺在冰凉的大地上,如果不是还有一丝感情,或许一辈子不会再有联系——如果刘忠没有把他的弟弟和奶奶放在心上。
分离即死别。
世界就在这样粲然盛放中崩塌。
一出滑稽、荒诞、戏剧的人生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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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二点,廖远停回家了。
他轻手轻脚上床,将刘学搂怀里。
窗外月亮高悬,廖远停一夜无眠。
刘学在他怀中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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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贴花花,谚语,即腊月二十八。
廖远停一大早就出去了,留刘学和誊在家贴春联。
誊个子高,任务完成的轻而易举。
他们把福字贴了,灯笼挂了。
誊看着灯笼,一直看。
刘学给小白小灰换上苏婧买的火红小衣服,把小白的绳子解开,两个小动物你追我赶,满客厅乱窜。小灰长的快,盘不下誊的头顶,就盘到鱼缸上,鱼缸里的发财鱼死了一条,廖远停又买新的添上。
中午的时候,廖远停回来了,领回来一个人。
戴着白色面具,没有五官。
刘学私底下问他,他说是朋友,暂住家里。为什么戴面具,因为他不能受风,刘学恍然大悟,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接受了。
他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廖远停沉默片刻,“喊他哥哥就可以。”
刘学微微一愣,噢了一声,笑起来,“好,我知道了!”
家里又添一个新人,两个小动物也好奇的不行,围着他打转,神奇的是,虽然他看起来有些诡异,但小动物都挺贴他,特别是小白,疯狂冲他摇尾巴。
他僵持着,似乎想摸,又克制。
刘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他说:“他很喜欢你。”
面具男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不要害怕。”刘学离他近了一些,“他不咬人,你可以摸一下。”
面具男没有动。
“摸一下呀。”刘学又向他坐近,“他很喜欢你。”
终于,他伸出手,很轻的从小白头上抚过。
刘学看着他的动作,笑了,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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