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嗅着空气里这古怪烟叶的香气,看着对面牢笼里疯狂撞墙,想要吸一口的李大人,低声说:“顾大人慎言啊,那谢崇风如今可不是当初的谢崇风,不要随便谈论他。”
顾威海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可仅仅一天的时间,那谢崇风当真就放弃登基了?还让顾珠做摄政王?”
说来说去,顾威海脑袋里灵光一闪,明白了:“说起来我那位侄儿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脾气娇纵了些,怕是那谢崇风也放不开手,被迷惑了。”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他们顾家说了算?!没错,肯定是这样了!
只要他能出去,日后还晓不得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送进他的小顾府,都是孝敬他这位摄政王三伯的。哈哈。
安大人立即也点了点头,他也是晓得顾大人的那位侄儿的传闻,是个好南风的小美人,刚到长安就勾了大皇子身边的韩公子。
可江山美人啊,安大人不觉得谢崇风像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性格。
“对了,如今要登基的,是哪位皇子?”安大人问。
顾威海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好像是十二皇子吧。”
“那位才三岁。我知道了,谢将军这是江山美人都要啊!三岁的娃子能干什么?坐上去也不过就是个摆设。”
“哈,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出去后,将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我……”顾威海眼神迷离,笑得猖狂。
另一边,被自家老爷委托去找顾劲臣的张氏一直未能得见顾劲臣一面。
张氏没有顾劲臣的消息,只能让家中为数不多还守着的家丁到处出去打探。
打探的结果是长公主没了,驸马的称谓也被夺了的顾劲臣落脚在城外番话的土地庙旁的宅邸里。
那小宅子也不知道是顾劲臣什么时候买的,但张氏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如今病歪歪的夫君。
张氏跟府上的姐妹们感情很好,每个人又都是对夫君绝无二心,她跟姐妹们商量了一番,打算过几日再去找顾劲臣哭诉,不然一听见顾珠当了摄政王就去找人家,太过功利。
这说是几日,当真是等了四日才去。
当天张氏卸掉了所有的妆容,穿着单薄,露出她那真情实意为夫君哭过的桃子一样的水肿眼睛,施施然去了城外土地庙旁的小宅。
轿子一摇一晃,载着她前往那曾经非她不娶的顾五爷那边,她傍晚时分到,借着冬日凛冽的寒风抖了抖虚弱的身体,然后敲了敲门,倒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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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珠这几日跟他的小十二黏在一起,在周公公的教导下,熟悉半月后的登基大典与紧接着就要搞的什么大赦天下,新开恩科,还有最最重要的,官员调度升迁。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十二刚刚登基,很多官员是必须要调动,开始培养小十二自己的人。
白天一半的时间他陪玩小十二,就要去谢崇风那里补课,坐在人家腿上,一块儿看折子,时光便过得飞快,让他微微沉溺。
这日晚上回家见老爹,顾珠照旧在街上买了一箩筐的炸油饼,又买了一篮子的小酸果子,打算回家诓骗老爹去吃,逗逗老爹开心。
谁想甫跨进大门,郭管事就神秘兮兮地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顾珠乐呵呵地扬着一张甜甜的脸蛋,把酸果子往郭叔叔手里一塞,顺便好奇地问说:“怎么今天这个表情?之前我回来,郭叔你都只皱着眉头,今天连嘴角都撇下来了,难不成我爹今天终于打算打我一顿了?”他眼睛一亮。
肯揍他就说明肯发泄,发泄完了,就是和好了,顾珠搓手手期待。
因为他跟谢崇风的关系修复,顾珠已经好多天没有得到老爹一个好脸了,当然了,早上起床依旧是爹爹喊他,吃饭不好好吃也是老爹喂他,中午怕他吃不好也是亲自给他送饭,晚上天气冷,也是亲自给他换药,然后等他睡着再走。
可即便如此关心他啊,也还是冷着脸,不给个好脸色,可想而知他跟谢崇风又勾搭在一起这件事,他爹有多不赞成。
只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顾珠也没有办法,他就算不愿意承认,有很多事情都是事实,比如倘若他不跟谢崇风好,小十二根本做不了皇帝。
然而顾珠根本不是为了小十二才跟谢崇风好上的呀,他说了很多遍,可惜爹爹不信。
就像他说了很多遍,他以后是摄政王,说不定还要管着谢崇风了,他爹也只是担心,顺带着跟他闹脾气。
“要是五爷准备打公子了,那是好事。”郭管事声音依旧很淡,喜怒都不曾爬上表面,“是三爷的夫人来了,晕在大门口,下人通知了五爷,现下五爷叫了草堂的大夫来给三夫人看病。”
顾珠一听这话,瞬间就想起自家老爹跟三伯老婆的狗血往事。
当年老爹好像跟三夫人是两情相悦,差点儿就要成婚了,这位三夫人兴许至今都是他爹的白月光,这会子白月光跑来他们这临时的小家来干什么?为三伯求情?苦肉计外加美人计?
顾珠纤长的睫毛垂下去,半晌,沉沉地抬了一下,表情轻松道:“那我就悄悄去听听他们有没有说我坏话,郭叔叔你别跟着。”
话音落下,顾珠身后寸步不离的四名护卫立即留下了一位看着郭管事,其余跟着顾珠入了院子深处。
顾珠从前身边的护卫就是郭叔叔,现在换成了铁柱给他的人。
顾珠信任铁柱,这种信任没由来地多且高,所以从不怀疑这些身手非凡的侍卫跟着他是变相的监视他。
一路从前院到中庭,顾珠看见宅子里的打扫下人们都退下了,唯独东厢那边的烛光早早点亮,在昏黄的冬日傍晚显得格外温馨。
顾珠记得那位三婶对三伯感情很深,所以才会第一时间猜想是来求情的。
但看见那一团橘色的烛光透过窗户散过来时,顾珠又顿了顿脚步,希望着三婶来找自家帅饼爹是来破镜重圆的。
毕竟三伯马上就要砍头,这大兴风气又比较开放,让三婶再嫁给老爹,也是挺不错的选择。他希望老爹快乐,不要为了他委屈一辈子。
顾珠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会意停在中庭回廊的边缘,不再跟着前去,只留顾珠一个人悄悄跟做贼似的,弯腰溜到东厢的窗下,蹲着偷听里面的动静。
东厢房里原本是他的卧室,但最近不是跟老爹闹脾气嘛,他晚上便老跑去跟帅饼爹凑活着睡觉,东厢房他一次都没有住过,再加上其他客房没有收拾,似乎就便宜了三婶。
房内暂时没有动静,只听见哭声,顾珠心情立即沉了沉,耳朵贴在窗户上,生怕漏掉了什么信息。
屋内,顾劲臣很克制地拍了拍虚弱的三嫂的肩膀,声音很低,说道:“三嫂,你说的请求,恐怕劲臣无能为力。”
“为什么?!”榻上激动的张氏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到顾劲臣的怀里去,虚弱地分外我见犹怜,“他是你三哥,他就算是有千般万般的不对,也不应该死。”
“你是他五弟,未来,你的孩子还是尊贵的摄政王,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这么艰难,开不了口?不要跟我说你不愿损坏名声,名声算个什么?那能有命重要吗?当年我听说你为了珠珠,也是大逆不道过的,同样都是血亲,为了你三哥,怎么就不能求求珠珠了?”
“更何况他是你的孩子,你说话,他焉能不听?”张氏说得头头是道。
顾珠在外面也听明白了:果然是美人计外加苦肉计。
这计他熟悉,他在谢崇风身上刚用完,效果斐然。
只是他是无意识的,三婶是不是无意的,他不知道。
再来三伯那件事……顾珠是真不愿意开特例,他刚刚走马上任,然后就徇私放了自己的三伯,这算什么?
这不可以,死罪就是死罪,如何能逃?
三伯犯的是卖国罪,消息卖给外头,不晓得无形中害死了多少人,说不定铁柱在外头打仗死的人都是三伯那边告密造成的,他就算能够赦免三伯,心里也不愿,这世上已经有太多黑白颠倒的事情了,他讨厌黑白颠倒,他要黑白分明,要好人永远有好报,恶人绝不能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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