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请起!驸马不必行此大礼啊。”曹卓立即也是摆起了亲戚的热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完毕,纷纷落坐,茶也端上了桌子,两人一同端茶吹了吹茶面,润了润唇瓣。
三皇子曹卓还在犹疑,不知驸马一大早登门是来做什么的。
却不想驸马顾劲臣直话直说,开口便抹眼泪,委屈道:“三皇子,原本一大早,不该找些晦气事情来同你说,可你也知道,你那表弟,有个混账四伯,前些年在外惹了情债,谁知道那情债刚跟他好上,朝廷的贞洁牌坊也发了下来,那女子不愿意孤守一生,跟我四伯有了夫妻之实,可坏也坏在这里……”
“做夫妻之实的时候,被不少人撞见了,那女子上了吊,女子的父亲便诬赖我家仗势欺人,霸占良家妇女,我那四哥不懂辩解,也不知道此事严重程度,竟是浑浑噩噩只将那恶老头打了一顿,就任由那老头四处散布我家仗势欺人谣言。”
“好在苍天开眼,现在有一法子,可解此困,我家已与那王家达成协议,娶了那可怜的姑娘,那王家就愿意为我家澄清,如今就差您这里一道撤回王家牌坊的旨意,今日三殿下倘若愿意用你手上的令牌给扬州知府下一道拆了那牌坊的命令,不日便有喜酒可喝了。”
三皇子曹卓意外这顾家竟还有这种阴差阳错之事,随后又怀疑其中是否有诈,不过有没有也与他没有关系,曹卓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个好办,一个牌坊罢了,只不过驸马当真不追究那王家欺君之罪吗?何必还搭上你们府上的英明,去办一场阴婚?”
“若要按照正常程序来办,那王家便是抄家流放之罪!本殿上奏父皇,让父皇张贴告示,阐明你们家与此事间的种种清白不就可以了?不比你们办那场阴婚好?”
驸马顾劲臣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憨厚而老实地老父亲模样:“不不不,珠珠他是全程参与此事的,珠珠他心善,觉着只那王家老头不好,逼迫自家姑娘守寡不说,最后还逼死了人家,是想要给那王家大姑娘一个归宿的,而且珠珠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让他四伯改过自新,所以……”
“三殿下啊,您可是要帮帮咱们。不然珠珠可不晓得还要怎么伤心的。”
曹卓听罢,即嫌弃面前这个胖子哭哭啼啼女子状,又觉着卖表弟一个好很划算,更何况此事的确是件小事,即便是珠珠表弟写信到长安去,让姑姑办,姑姑也能办,他这里能够得表弟一个好,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
曹卓想得很远,目光悠悠失了焦,遥遥远远似乎能看见表弟对自己情根深种,为了自己倾尽家财为自己广招门客,为自己招纳贤才,为自己在父皇面前美言,最后自己成为东宫之主,成为……九五至尊。好叫那些看不起他的贱人,从此颤抖着跪在他的脚下,日日担惊受怕。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三皇子曹卓便像是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此时梦回七岁,答应下来:“此事好办,只是驸马,珠珠人呢?我来扬州,最最要紧的,便是看看表弟了,大姑实在是思念表弟,已然积郁成疾,我是势必要亲眼看看珠珠的,看他好不好,不然……”
曹卓有些话也不愿意明说,毕竟现在还不是什么撕破脸的时候。
“晓得晓得。”驸马顾劲臣很是懂事的点了点头,说,“这个自然好说,本就也是应该的,昨日没来见你,乃是我那可怜的珠珠身体不好,虽是瞧着有些肉,但都是虚肉,身子骨弱得很啊,大夫说不能见风,所以正打算送上广林寺修养修养,三殿下不如过几日一同去广林寺见见珠珠?”
曹卓也不着急,他还要好好修养眼下的青黑——挑灯夜读所致——得在见珠珠的第一面便虏获芳心才是!
“不急的,驸马那撤了牌坊的事情应当也不着急吧?”
“不急不急。”
“那便好,等我见过了表弟,亲自过问一下表弟对那王家的好恶,再确定那王家有罪无罢。”
“是这个理。”
两人又随便说了说家常,曹卓打发走了那胖乎乎的驸马,人一送走,便满脸的轻蔑傲慢:“原还以为驸马爷多疼爱表弟,胆敢同姑姑争,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如此。”
一旁的高露海附和:“可不是么?传言啊怕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了,不过驸马为了将军府的名誉把小侯爷还给长公主,也是明智之举。”
曹卓点点头。
过了几日,曹卓只领了四位高手便跟着驸马上山去同表弟见面,打扮得格外俏丽,但又临时觉着太花俏不好,虽然听尉迟沅说那白妄是个妖里妖气的人,却一个皇子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便又换了一身低调奢华的牙色长袍穿。
一路想了许多见了表弟后应该说的话,可等真的见到了本尊,曹卓却满脑子的汗,脑袋空空如也。
只见那坐躺在床铺上正吃东西吃得满嘴油、头发乱七八糟散开,大咧咧坐着的小胖墩实在像是驸马的翻版,却跟画像上有极大的差别!
“这……”曹卓狐疑,却又不好表露出来,怕那画像上的人物是被美化过的,面前这个当真就是姑姑的宝贝疙瘩顾珠!
“表哥?”小胖墩一双眼睛被肉挤得也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
曹卓疑惑,就这两条缝,当真能看得见人?
“哎……表弟?”曹卓坐过去,屏住呼吸,眼睛珠子疯狂在小胖墩的脖子上寻找一枚胎记,他记得,姑姑说过,表弟的后颈上是有一枚牙印一般形状的胎记,这胎记原本说是不吉利,怕是上辈子欠了什么人什么债,所以死后,魂魄被债主咬了一口,下辈子是要还的。
曹卓一面坐过去,一面假装不经意地去翻了一下表弟的长发,只见表弟的后脖子上当真是有一个牙印形状的红色胎记,颜色偏紫黑色,看上去也不像是刚刚被人咬来作假的。
——所以,这东西就是我表弟?
曹卓真是觉得自己被这污糟不堪的东西堪一眼都是耻辱!堂堂皇亲贵戚,怎能如此不注重仪态?大概是继承了那些武夫糟糕的血统……
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大字不识,毫无修养,生下的后代一于社稷无功,二于百姓无用,这些蛀虫与其留着,真真是还不如全部下大牢去,这朝廷才干净!
不过眼下,曹卓掏出自己染着昂贵熏香的帕子,端着架子,温柔地给表弟擦了擦油嘴,说:“是,表弟,我是曹卓,你三表哥。”
另一头,莫名其妙被郭管事带着到了乡下庄子上的顾珠撑着伞看郭管事跟庄子上的管家爷爷比赛钓鱼。
细雨无声,落入水面却发出稠密温柔的声音,滴滴答答个不停。
顾珠趴在他的傻大儿背上躺尸,双手晃悠过来晃悠过去,小短腿跨在傻大儿的窄腰上,听着雨落的声音便困,呼吸绵绵软软。
忽地,郭管事一条大鱼上钩,顾珠立马醒过来,便非常捧场的拍手鼓掌:“好!钓得好!大鱼!今晚我要吃剁椒鱼头!”
郭管事总是平淡且从容的,把鱼一面装进篓子里,一面回答:“好。”
晚上,顾珠躺在庄子里的卧房里看雨,夜风混着细雨落在他面上,很是舒服,可是……这特么也太悠闲了吧?!他现在哪里是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马上就要科考了!他教不了待今大哥,总得把那聪明的顾炙给挖过来考试吧!
顾珠第三百六十次叹了口气,关上窗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跟头上戴着一朵大花花的谢崇风道:“铁柱,你也去睡吧,雨下得大了,你怕的话,同我一床也行,反正这里没人管,只要不回家去,大饼爹才不会知道呢。”
顾珠大方的很,让出一大片空位,谢崇风则低着脑袋,一副娇羞不敢的模样,扭头就去自己的床榻上蜷缩着睡觉了。
半夜时分,顾珠闭着眼睛叫唤要撒尿,廊下守夜的乡下小厮却睡着了,没听见,外间那借着微末烛光写字的谢崇风立马动作利落的藏起自己手头几封密信,耳朵动了动,听见屋里的小东西依旧是迷迷糊糊,别是一会儿要尿炕,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尿壶,犹豫了不到一秒,站起来给那小东西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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