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今往后,就跟着你小叔叔,多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小叔叔就是你的再造父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听着、学着,要不然,娘就打断你的腿!”尉迟氏向来聪慧过人,不然也不会笼络丈夫几十年,对她言听计从。
现在也是看出了顾家像是要有大动作一样,而顾珠虽说是个孩子,却又有大智慧,是要帮自己孩子的,焉能不顺水推舟?
顾珠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顾炙那之前还有些神经质的侄儿被尉迟氏按着后脑勺就给他磕头。
“欸!不用不用,都是应该的,大家是一家人嘛。”顾珠先前还觉得这位泷大哥哥的媳妇厉害,像是个小boss,不太好对付,现在看来,分明就是送分助攻的,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劝顾炙上学考科举呢,这回自己要是说什么,顾炙都必须听,那岂不是爽歪歪?
顾珠表面客气,实际上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打算自己回庄子的时候干脆就把顾炙也带走,出去见闻见闻能够比较迅速的让顾炙这被关了实际年的人迅速接收新事物,然后再劝学。
尉迟沅围观了这一场大戏,领着顾珠出去看成婚现场的时候,总然不住盯着顾珠的脸瞅。
顾珠小崽子现在心里还激动着呢,手心冒着汗,但见尉迟沅这般模样,又忍不住挑了挑眉,调笑道:“怎么?看小爷长得帅?”
尉迟沅一面拉着顾珠踏入前院偌大的席面,在尉迟家中人的桌子边儿坐下,一面红着脸,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哥,说:“珠珠你是真有意思,你是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要是换成我,换成我在我家说,我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顾珠眉眼弯了弯,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而且我说的明明就是对的,正确的话不叫人说出来,只顾守着那狗屁的孝道,那这世道才是要完蛋了。”
“不一样,你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便证明你目无尊长,即便长辈哪里做的不对,做小辈的,总还是不应该这么嚣张地指着人家鼻子骂。”尉迟沅虽说在外头也是个混世魔王,但绝不会也不敢指着自己爹的鼻子骂。
“而且当今大兴以仁义、孝道治天下,前儿还有那什么大孝子哭坟,把自己肝都哭出来的事儿,上头给了褒奖。还有杀了父母的逃犯,哪怕那对父母对他猪狗不如呢?但当地舆论都说他是个混账畜牲,说父母再不是,子女也只能受着,毕竟是父母。”
顾珠摆了摆手,很不耐烦听这些话,一边抓了桌子上的瓜子磕起来,一边小声嘟囔说:“反正我觉得,爱是相互的,别人对我好,我才对他好,他对我不好,我管他是老几,一脚就踹开去。”
尉迟沅听了,虽也觉得珠珠胆大,却又忍不住笑,笑什么他不知道,只晓得珠珠哪怕顶着个猪头脸,都叫他一见便心里高兴。
顾珠这边没注意尉迟沅的表情,让刚刚出来见人的顾炙坐在自己身边,便拨了个瓜子仁送到顾炙的面前,声音甜甜地说:“喏,瓜子吃吗?”
顾家族长的长子顾炙犹如刚刚刑满释放的犯人,恍若隔世的看着家中的繁华盛景,格格不入。
忽地面前多了个小瓜子,而后瞧见举着小瓜子的手——啊,是小叔叔。
顾炙连忙双手恭恭敬敬的去接小叔叔送来的瓜子,并礼貌答谢说:“多谢小叔。”
顾珠摇了摇脑袋,头上的发包包有点送掉,轻轻晃了晃,像是两个小动物的耳朵:“嘘,别叫我这个,我现在还在伪装中呢。”
顾炙像是暂且还没有激活所有功能,听到顾珠的提醒,才想起来小叔现在不是小叔,是伪装的陌生模样:“那、那……”我该叫小叔叔什么呢?
顾珠根本不必听顾炙说话,便知道顾炙现在想要问什么,笑道:“喊我小弟弟就好,毕竟我年纪的确比你小嘛。”
顾炙不敢,于是抿了抿唇,不说话,只秀秀气气地捏着顾珠给他的小瓜子像个仓鼠一样用门牙啃。
顾珠心情颇好地一手撑着脸蛋,一手捏着糕点,隔着一个尉迟沅给他的好大儿送去。
尉迟沅就这么眼瞅着珠珠一会儿给谢崇风递好吃的,一会儿给顾炙剥瓜子,一会儿插个小果子送到谢崇风嘴里,一会儿又插个小果子给顾炙喂去,偏偏漏掉了距离咫尺的自己!
尉迟公子不高兴,跨着脸,开始闷不吭声。
顾珠珠好不容易想起来今天尉迟沅也是立了大功,带自己安全回了家的,便大发慈悲挑了块儿模样最完美的糕点,笑靥如花的说:“喏,拿去吃。”
尉迟沅依旧不高兴,不解道:“怎么你对我表哥是‘乖,吃瓜子’,对那傻子是‘铁柱柱,来,张嘴,啊’,对我就是简简单单的‘喏,拿去吃’?”这语气完全不对啊!很有区别好不好?
顾珠可不是故意的,听尉迟沅说出口来,愣了一下,当真也觉得好像是有点意思,但却很有恃无恐地歪了歪脑袋,调皮地道:“爱要不要,不要我就再喂给铁柱柱。”
“他都吃三块儿了,也不怕齁死。”尉迟沅连忙抢过顾珠手里的糕点,说,“而且我也没说我不吃啊。”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贫嘴起来,顾珠永远占据上风,尉迟沅说两句就红着耳朵,似乎被怼得挺高兴。
……
刚刚踏入将军府来参加婚宴的白家少主白妄是不必参加任何应酬的,他身份颇有些尴尬,私底下,不少达官贵人对着他这位漕帮少主可谓是恭敬客气得很,但明面儿上见了,却又得装作不认识。
白妄对此并不在意,也很理解。
毕竟自己家中生意做得不是很体面,大有些匪帮的作风,但又实在是有钱的很,每年送给各地官府的银子,堆起来,怕是能铺满整座长安城。
他原先也从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参加这些豪门贵族的婚宴,只是顾家的婚宴不太一样,哪怕是这冥婚,对他们这些跑船的人来说不太吉利,白妄也是要来走一遭的。他怀抱着莫名的期望,认为今日,今时,应当是能够见到阔别数日的珠珠。
白妄的直觉很准,且眼睛极好,一入座,环顾四周,看向尉迟沅那边的时候,一眼便发现了今天跟尉迟沅坐在一起的陌生小孩有些熟悉——眉眼熟悉。
再看那尉迟沅这素来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居然对身边的小少年好得不寻常,这下根本就不必猜了,那陌生圆脸的小孩,不是珠珠又是谁?尉迟沅身边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应当也是易了容的铁柱。
如此的易-容手法,还有些稚嫩,但能做到让外行看不出破绽这点,就已经非常了得了。
他不知道这将军府竟是卧虎藏龙,但不管是不是卧虎藏龙,都跟白妄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当朝的三皇子似乎是来扬州接珠珠回长安的。知道顾劲臣找了个人冒充珠珠跟那三皇子成天哥哥长弟弟短,听着就嫌弃。
他绕道过去,从身后想要去蒙住珠珠的眼,却又在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被那铁柱给看了一眼。这个叫铁柱的青年也做了易-容,从前的铁柱戴着半张面具,白妄总看不清楚这个对珠珠来说很重要的铁柱到底是何面目,但眼神最是不会骗人,白妄一看那铁柱须臾之间,回头看他时利芒闪过的眼,便皱了皱眉——此人怕是不简单。
顾珠是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铁柱柱的,发现铁柱柱回头,便也一块儿回头,结果便跟想要过来蒙自己眼睛的白妄四目相对。
顾珠眨了眨眼,错愕不已,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总结来说便是一句话:你认出我来啦?不可能!
白妄暂且将铁柱的疑点压在心里,缓缓对易容过的珠珠露出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来,说:“我知道是你,不会暴露你,只是不知这里还有没有我白某的位置?”
顾珠立马用胳膊肘撞了撞尉迟沅:“让位。”
尉迟沅大惊:???
顾珠见尉迟沅半天不动,比尉迟沅先一步发脾气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跟阿妄坐一起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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