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怕自己再养着那战斗力惊人的货,下回脖子可不只是扭了那么简单, 太危险了!
到了东边儿丫头们住的小院子, 顾珠让守夜的丫头进去叫一叫小满姐姐, 没多时只披着单衣就出来的小满姑娘便急匆匆从里头出来,慌慌张张地, 见了顾珠便拽着顾珠的手说:“我的小祖宗!快进来!”
顾珠不大好意思进小满姐姐的房间,但怕冻着小姐姐,便顺着进去,等门一关,他还没张口呢, 就听小满姑娘眼睛贼亮地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这里呆不下去了?想要回长公主身边了?小侯爷放心,您只要点个头,咱们马车立马就能跑,从扬州去长安的水路船更是想上哪艘上哪艘,不出十日便可抵达长安,跟咱们公主团聚了。”
“这个……”
“盘缠什么的更是不用担心,快!衣裳也不用收拾了,姐姐拿了银子咱们就走!”小满姑娘喜极而泣,动作飞快,当真是去床头准备把压箱底的钱全部拿出来。
顾珠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说了要走了?!要走也是跟大饼爹一块儿回去,他自己跑路算什么?难不成娘早就看出扬州这边的亲戚不行,所以要他跟扬州这边的亲戚划分界限?
不行不行,顾珠对远在长安的公主娘了解太少,小时候的事情又记得不太清楚,无法判断,只能哭笑不得地对小满姐姐喊停:“姐姐你快停一下,我可没说要走的,我来是想给娘和舅舅写一封信,要麻烦姐姐帮忙送出去呢。唔,这个事情最好不要让爹爹知道。”
爹身上还因为他背着一个勾结节度使的案子,又对谢崇风似乎有迁怒,肯定不会同意他收留谢崇风,而且顾珠现在也有点儿反应过来,自己收留了谢崇风,相当于是跟相爷府的嫡孙对立,那嫡孙是个嫉贤妒能,什么手段都能使的小人,要是传到那相爷嫡孙的耳朵里,自己岂不是又要惹来杀身之祸?
顾珠还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能不能让那位嫡孙忌惮,可小心总没坏处。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珠在小满姐姐这里写了信,写的过程中也不叫小满姐姐看,亲自封了蜡后才郑重其事地交出去。
此后三天,顾珠不是出去偷偷摸摸跟尉迟沅见面收集打火石,就是充当奶妈子给铁柱喂饭,期间让灵哥儿不必跟着伺候,自己领着非要跟着自己的傻子铁柱又去祠堂逛了几圈,终于在六天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祭祀活动!
将军府顾家祭祀有些讲究,从一大早就请了二十多个和尚开始诵经,各种鸡鸭鱼肉摆在堂桌上,四处熏香点蜡,族内近的远的亲戚一趟一趟过来,都站在外头等族长带领全族人给祖宗牌位磕头。
每年腊月二十七到二十九三天都是祭拜祖宗的日子,顾珠从前按照辈分和身份,跪在第一排,跟老太太平齐,连族长泷大哥哥都要靠边儿站。
这回也是如此,他在前头跪着虚虚弯了弯腰,根本不用磕下去,其余人却不行,一个个哪怕七老八十了,都得跪着把脑袋磕得梆梆响。
顾珠在一排排祖宗排位的下面,在充满回声的诵经声里回头看了一眼顾家的一堆子孙后代,黑压压一片直接跪到祠堂外面去,连同所有的家仆也跪了一片,只有一个人突兀地站在院门之外,那是他救回来的铁柱。
铁柱孤冷地独立于所有人,不说话时没人当他是个傻子,就那么站着,像是一把这巨大繁华头顶的铡刀,叫顾珠恍惚。
顾珠身份特殊,拜完祖宗就可以领着灵哥儿出去玩儿了,他面上答应,却出去后又折返了回来,偷偷在正堂窗口偷听大饼爹与好些族人的谈话。
能够有资格进祠堂坐着谈话的人,首先一个便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换了个更漂亮的,正跟老太太说着悄悄话逗乐。
其次往下排位的依次是四房老爷顾逸辛,顾珠不太喜欢这个伯伯,看着就不着调,也对二哥哥好像不怎么好……说起二哥哥顾桥然,顾珠忽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许久没见到二哥哥了,族内祭祀这件事,二哥哥应该也来了的,只是怎么没看见呢?这会子堂上坐着的人也没有他。
顾珠探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四房的书呆子顾待今大哥哥正襟危坐。
说起来待今大哥的名字似乎是有讲究的,顾珠记得待今大哥第一回 见他就跟他说【珠珠弟弟,我是你待今大哥,就是‘不见昨夜雨湿处,聊以新颜待今朝’的待今……】
二哥哥说待今大哥读书读傻了,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说有辱斯文,但却是个好大哥。
大房的族长泷大哥哥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正在悠闲地喝茶,对谁都乐呵呵地,喜气洋洋。
泷大哥哥下首是他的大饼爹,饼爹也端着茶,一口一个小酥点,吃完,拍了拍手掌,笑着就是一句:“各位,之前我让郭管事说与你们的事情,你们给的答复我实在是不太满意,今日正好全家都在,不如就当着老太太的面分说清楚,倘若大家当真是谁都不管,那么我也没有法子,干脆,分家好了。”
顾珠心里‘卧槽’,愣了愣,第一次听大饼爹这么霸气。
此话一出,堂内炸开了锅,一片高声反对。
“老五!你这……你这是做什么?!你可还记得父亲大人临终前可说过,咱们顾家永不分家!这才过去多少年?你就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诚心跟父亲对着干?!”四老爷顾逸辛连忙劝说,“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有泷大侄儿为你讨个公道,何必在这样喜气的日子说这种叫人伤心的话?你看看,把长嫂都惊着了!”
顾珠在窗口听着,感觉四伯这话说得很有学问,一来就说不许分家,二来又说跟他没关系,有什么事情找族长,不要找他。
泷族长闻言,即刻挺起胸膛,苦口婆心地劝说:“是啊,五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大房总共三兄弟,除了泷大族长外,还有两个庶子,这两个庶子是没资格坐在这个局里说话的,早早出去吃酒了。
二房总共也是三兄弟,只是二房三个都是庶子,便也都不在。
三房一家子在长安,过年也很难回来一趟。
于是整个堂上除了顾珠的爹爹,也就老太太跟四老爷辈分高,泷族长,待今大哥,则是小辈,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什么叫这种话?待今,你是个读书人,我问你,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五老爷顾劲臣淡淡问说。
瞬间,不少知情人面上都不好看,唯有顾待今傻乎乎地点头,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跟顾劲臣回话:“回五叔的话,是的,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看,泷大侄儿,待今可是熟读大兴律例,他都这样说,你如何看呢?”
顾成泷尴尬得很,坐在椅子上屁股不是屁股,嘴巴不是嘴巴,他的代言人老妻不在,也没人给他拿主意,既不敢忤逆五叔,又实在没钱,只能苦笑。
顾待今看出其中有事儿,连忙着急问道:“五叔,您这是……?”
顾劲臣不急不慌道:“是咱家欠国库六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待今侄儿,你不知?”
顾待今瘦瘦高高,长相俊美,留着山羊胡,书生气十分浓厚,闻言简直晴天霹雳,夸张地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求证一样地看向自己的混账爹四老爷,只见四老爷心虚地将眼神撇向一旁,便晓得,这事儿定是真的!
“六……六百万两?!何以如此之多?!”顾待今想不明白,却心慌之下先哭起来,“我的五叔啊,这可如何是好?!欠这样多的钱,怎么还得了?!我、我私账上统共不到一百两的银子,这些年根本没有存下什么东西,我全拿出来也不够的!”
顾珠在外面听待今大哥哭哭啼啼,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头,这个时候才知道哭,哭没用的。不过待今大哥比其他人好多了,起码一听要钱就把家底都要拿出来,不多,心却比其他人好多了,尤其是泷大哥哥,这位老哥哥身为族长,顾珠就不信他连五十万两都没有,这人可是管着全族的公产,像什么乡下的庄稼地收租、当年老皇帝赏赐给他们将军府的钱庄铺子、还有这些年各级官员孝敬的东西,少说也得五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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