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待今不好说,只是摇头。
“待今大哥你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顾珠会发的狠话也只有这个了。
顾待今不怕,却又不愿看小家伙掉金豆子,犹豫着,还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你身边原本有个陪玩儿的小厮,名叫冯岩的,年前不是丢了吗?不见踪影。父亲就觉着你身边没有个他的人,他不放心,总要让你身边有我们四房的人,才安心,觉得只有这样,以后他要找你办什么事儿,也有人从旁说和。结果冯岩没了,他便又把注意打到桥然的身上,让他去跟五叔求情,跪着磕头求情,好回你身边儿,跟珠弟弟你继续搞好关系……”
顾待今从不撒谎,却也不懂五叔什么都瞒着珠弟弟的良苦用心,一番话就把什么破事儿都抖了出来。
顾珠听了,只觉四伯没救了,也替二哥哥不值,更有些不理解大饼爹。
他说怎么自回来以后,就没见过二哥哥,感情是所有人都瞒着他,就他一个还不知道二哥哥被大饼爹给挡在了明园外头。
就在这个时候,被郭管事喊来的顾五爷顾劲臣慢悠悠从外走入大堂,永远温和的圆脸上挂着笑,但笑却在瞧见自家宝贝愤愤不平看向自己的眼神时,变得委屈巴巴:“珠珠,爹是过来帮你批评你四伯的,是来做你的靠山,怎么好像爹爹做错了什么?你说,爹爹改。”
顾珠小崽子才不要听大饼爹的话,都是鬼话!就知道哄他瞒他,他要自己去找二哥哥去。
顾珠风风火火的来了荣兴堂,又风风火火拉着铁柱要出去,对着大饼爹‘哼’道:“我不想跟你说话,自己反省。”
眼瞅着自家小宝贝飞快被个傻子抱着跑远,圆滚滚的驸马爷笑脸敛去,对身边的郭管事淡淡道:“你跟着去。”
郭管事立即行礼,随后飞快追了上去。
待驸马爷看着自家的宝贝疙瘩身影儿消失在荣兴堂大门侧边,约莫又过了两息的功夫,才慢悠悠坐到主位上,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衣摆,沉声道:“说罢,怎么回事?你爹杀人了?”
第34章 不是周扒皮 二哥哥,我等你功成名就!……
“五叔……”顾待今苦笑, 《春秋》被他卷起来,捏了又捏,手心的汗水打湿干薄的书皮, 立时像是刀片一般,割着手生疼。
“怎么?有些事原来连我也不能说?”顾劲臣面色平静,完全不像是个得知家中有人杀了人的消息,倒像是摆家常来的。
“不不不,五叔您是长辈, 家中老祖宗就曾说过,现如今家里这些叔伯里,只数五叔您最出息, 您说什么,那都代表着长公主的意思,没什么不能知道的……只是……”
顾待今犹豫了一会儿,哭丧着脸, 颓废的跪到顾劲臣的面前,满脑子都是方才珠弟弟对自己的控诉,他乃一届读书人, 读的圣贤书, 可的确, 他做的绝不是什么圣贤事。
“只是五叔,此事个中缘由曲折复杂, 且年代久远,各执一词,泷大族长也是晓得的。当年泷族长听说这件事后,就跟衙门里的人打了招呼,说是不接那老头儿的状子, 我爹糊涂,晓得那家寡妇死了,也哭了好几天,说不是他害死的,是人言逼死那寡妇的。”
“后来泷族长让我爹禁足了半年,还给了那家人一百两银子,此事就算是压下去了。”
“当时二伯还没去世,说就这样息事宁人最好,闹大了,咱们将军府就是没有过错,也要惹一身的骚,咱们是体面人家,活的就是一张脸皮,不能让英明了一辈子的祖父他们蒙羞……于是……”顾待今把自己晓得的都说了,也越说越羞愧。
顾劲臣闻罢,长久地没有说话。
顾待今怕得要命,摸不准五叔到底是什么态度,便悄悄抬起脑袋看了看。
五叔顾劲臣眸色依旧平淡,只是沉默深思着,半晌才道:“这叫压下去了?那一百两银子人家收了没?”
顾待今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应该是收了,咱们一百两给出去了,让衙门里咱们的人劝那老头收下,衙门里的人回话说是收了。”
“即便是收了,人家也没有停止告状,六七年过去,即便老四当真没有强要那寡妇,害寡妇羞愤而死,也要被流言说成真的。”顾劲臣扯了扯嘴角,“就你们这首尾不干净的手段,挪到官场上去,一百回都够你们死的。”
顾待今立马吓得浑身发抖,一面哭哭啼啼,一面给五叔磕头:“五叔……救命啊!”
“哪里就至于喊救命?该喊救命的是我。”顾劲臣顺手抓了一个杯子,便狠狠砸在顾待今的脚边,碎片迸裂飞起,气势汹汹,“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我想尽法子远离朝廷,保全家平安,你们做事哪怕有一个手段高明,斩草除根,也不至于现在连珠珠都能揪住你们的辫子!”
“珠珠他都能捉住,就更别提旁人了,谁知道哪个会在日后,拿着你爹这杀人的罪名来威胁我们办事?”
“还有。”顾劲臣叹了口气,掏出一封信来,略有粗茧,骨节分明的手在信上重重点了点,语气泄露出几分阴沉地煎熬来,“你自己看!”
顾待今低头颔首地去拿信,快速扫过后,皱着眉头,请教说:“这……这不是长公主的家书吗?说实在想念珠弟弟,又因着珠弟弟在扬州刚受了难,要珠弟弟回公主府,顺便跟皇子们一起读书,还让三殿下来亲自护送,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屁!你什么都不懂。”顾劲臣闭上眼,在睁开,满眼肃杀,“若不是这次珠珠遇匪,长公主哪里有借口要借珠珠去长安?!长安那是什么地方?狼虎窝,杀人无形,金山银海的底下是成堆的白骨!”
“现如今那眼高手低的皇帝要跟三朝元老谢丞相一较高低,珠珠过去,就代表我们必须跟皇帝站在一起,我若不答应,珠珠作为他们的人质,能有什么好?!”
“原本他们不确定我手里都有什么东西,现在见我连兵马都能调动,怕是要动真格,珠珠此去,哪里是跟皇子们一块儿读书,是去做笼中的鸟,稍不注意,会死的。”
顾劲臣说起他的顾珠,连念名字都时候都舍不得说重:“可怜我的岁锦……到现在还以为这世上的父母俱是相亲相爱,兄弟姊妹善良友爱,那晓得他的四伯除了花天酒地,还会杀人,他的母亲从生他下来便指着他死,他那无能的舅舅拿他当笼中鸟,他的爹爹这边,却没有一个人能护着他,是一窝废物。”
“他该对我失望了……”顾劲臣几乎能想到未来的那一幕:
他的宝贝珠珠在长安举目无亲,还会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没能满足无能皇帝的要求,备受折磨。届时,他将看见瘦巴巴的珠珠,隔着鸟笼子看他的珠珠,看珠珠身上都是鞭子的痕迹,看珠珠午餐是馊掉的饭菜,看珠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冷冰冰的榻上等死。
顾劲臣是远离朝廷,是一副吃饱喝足万事不管的模样,但这不代表他当真就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
他比任何身在官场的人还要关注朝堂势力变化。
如今皇帝就是个草包,没多大本事,野心却不小,哪怕再遮遮掩掩那想要收回丞相手中权利的想法,不少机敏的官员也都嗅到味道。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谢相爷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说句大实话,这天下现在就是姓谢!
谢相爷手中有兵马,就养在距离长安不远的鄱阳,统共三千精锐,以一挡十不再话下,倘若要兵变,顷刻间长安的龙椅就能易主。
但长公主也养了私兵,就在长安城外,可即便相互掣肘,那皇帝估计也夜不能寐。毕竟老相爷虽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也有两个人中龙凤的孙子。
嫡孙谢祖峥运筹帷幄,尽得老相爷真传,天生七窍玲珑心,算无遗策。
而庶孙谢崇风更胜一筹,能屈能伸,多智近妖,军中声望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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