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怎么会?他藏得这么隐秘,殿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林三八脸色煞白,颤抖道:“不、不认得。”
“哦,”楼喻轻笑,“不认识就好,这样我也不必看在你是王府老人的份上手下留情。”
什么手下留情?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林三八越想越惊恐,他看着楼喻转身离开的背影,思及不到两岁的儿子,不知哪来的勇气,骤然大吼一声:
“求殿下饶他们一命!”
堂堂庆王世子,想要取他们蝼蚁的性命简直轻而易举,甚至无需任何理由。
林三八是真的怕。
他心生贪念,又不敢将钱藏在府中,只好秘密在外头找了个相好,还生了一个男孩。
那些钱,他是打算都留给儿子的,他不希望儿子跟自己一样,一辈子只是个下人。
他娶妻生子不敢去府衙登记,只好让王五娘立了个女户,以孤儿寡母自居。又出钱替王五娘寻了个营生,好让他们的孩子无忧无虑长大,甚至还能读书考科举。
他是采买,平时出入府的机会多,还能时不时照顾他们母子。
这件事除了他和王五娘,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被捅出来,林三八只觉晴天霹雳,浑似身在噩梦中。
楼喻语调冷冽:“林三八,你三年来贪墨府中约五千七百三十两银子,你该死。”
“但念及旧情,死罪可免,令杖责四十,逐出王府,查抄所有贪墨银两。”
林三八瘫软在地。
这已经是楼喻宽大处理的结果了。
事毕,楼喻领着冯二笔和冯三墨回到东院。
见冯二笔依旧愤愤,不禁道:“虽然林三八账面做得巧妙,不易让人察觉,但冯管家亦有失察之过,叫你爹来见我。”
冯二笔瞬间萎靡:“……是。”
他离开后,楼喻看向冯三墨:“立刻带人搜查王五娘家,所有贪墨银两全部带回,置入我的私库。”
冯三墨领命退下。
屋里只剩他一个人,楼喻伸了长长的懒腰,倚靠在软榻上,愉悦抖腿。
五千七百两!
他终于有钱了!
第九章
惩治贪奴一事,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庆王妃。
庆王妃匆匆来到东院,正好与冯管家在院外遇上。
冯管家恭敬行礼。
不等他起身,王妃冷声道:“一个小小的采买就贪了那么多银子,冯全,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些年,庆王府都由冯全管理,庆王完全不通俗务,王妃也只喜欢练武,冯全是他们信任之人,未料竟出了这么一个大篓子。
虽说这并不能完全怪罪冯全,毕竟冯全一个人管控全府上下,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但他确有失职之嫌。
冯全认错态度极为端正,庆王妃也不好多说,只道:“既然世子寻你问话,你便同我一起进去。”
见到王妃来,楼喻立刻起身相迎,让人奉茶伺候。
“娘怎么来了?”
庆王妃脾气直爽,“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怎么就自己出面?要是被那刁奴伤了可怎么办?”
庆王妃前头生了两个女儿,都嫁到外地,如今仅楼喻一个幺子承欢膝前,如珠似宝地宠着,生怕出了什么事。
楼喻暗叹,虽然王妃和现代的老妈容貌脾性相同,但观念还是有些差别。
在现代,楼喻上头也有两个姐姐,两个姐姐都是相当优秀的女性,家里人虽然宠楼喻,但不是毫无原则的。
可是在大盛,女儿和儿子的差别太大。原身生下来就注定成为世子,是整个王府捧在手心里的人,导致所有人都毫无底线地宠着他。
他内心看不起两个姐姐,跟两个姐姐的关系相当冷淡,连话都没说几句。
也因此,原身脑子里对姐姐没什么印象,楼喻也无从得知两位姐姐的模样和性情。
“娘,我长大了,想为娘分忧。”楼喻赶紧转移话题,“既然冯管家来了,我想问他几句话。”
庆王妃又心疼又感动,不再多言。
要不是忌惮陛下削藩,她的儿子也不至于被养得不通文墨。世子无能,才能让京城那位放心。
但见楼喻如此懂事,王妃与有荣焉。
楼喻不知他娘心中复杂情绪,问冯管家:“今日林三八一事,你可听说了?”
冯管家立刻表明立场:“林奴贪婪,若非殿下仁厚,他岂能逃脱死罪。此事小人也有过,请殿下责罚。”
他直接跪下请罪,跟上次见面比,态度迥异。
楼喻点点头,“的确该罚,不过你为王府操劳多年,念及旧情,我允许你戴罪立功。”
“请殿下吩咐。”
楼喻道:“林三八不愿被奴籍束缚,可见心有不甘。府中如他一般不在少数,你去召集所有奴仆,告诉他们若有想脱离奴籍的,均可用钱换取卖身契。”
庆王妃欲言又止,思及不能在下人面前驳了楼喻脸面,遂忍下。
冯全想了想,问:“殿下认为多少钱换取卖身契合适?”
“按年数算,一年一两。”
当初迫不得已卖身,如今攒了一些钱,想恢复自由的仆役一定大有人在。
冯全恭敬应下。
他走之后,庆王妃不由道:“喻儿,你若放走那些奴仆,咱们府中无人做事怎么行?”
楼喻摆事实:“府中无需这么多人。像林三八这样的不在少数,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管,不如放那些心大的出府,还府上清静。”
“可王府仆役裁减,怕是会被人笑话。”庆王妃想的还是王府脸面。
楼喻笑道:“娘,咱们不怕被人笑话,就怕别人不笑话。”
“……”
庆王妃忍不住捏他的脸,没好气道:“罢了,都随你。你长大了,以后王府都由你管。”
十三岁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庆王妃觉得儿子早日接管王府不是坏事。
想到议亲,她便道:“你也不小了,若有合适的小娘子,娘帮你娶回府……”
“娘!”楼喻有点头大,“此事以后再说,我不想这么早议亲。”
他还未成年啊!
庆王妃拗不过他,又说了一些闲话,这才离开东院。
王府要放仆的消息传开,瞬间引燃整个仆役圈,荒院的几个人也得了消息。
阿纸跟阿砚最熟,只能问他:“你想不想离开?”
阿砚果断摇头,“我不去,跟着殿下挺好的。”
阿纸不说话了。
阿砚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你不会想走吧?你傻了!你出去能干什么?是有吃的还是有住的?”
“可、可我觉得……”阿纸抿着唇没能说完。
他觉得在这里没有价值和意义。
阿砚显然不理解他,“咱们有吃有喝,还不用干重活,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戳戳阿纸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阿纸本就不太坚定,被他这么一戳,勇气全都没了,再也没提离开一事。
名单统计好后,看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仆役离开王府,阿纸心里很不得劲,魂不守舍的,有次倒茶差点烫到手。
经过几日动荡,王府又恢复平静。
楼喻数着那些奴仆的赎身钱,心里止不住地高兴,这又是一笔进项啊。
放仆政策后,府中的奴仆由原先的一百多,精简到现在的六十多人。
这六十多人里,还有朝廷的耳目在。
楼喻捏捏眉心。
“殿下因何烦忧?”杨广怀优哉游哉地品茶下棋。
楼喻叹道:“人多,眼杂。”
他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但想要蒙蔽朝廷的耳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杨广怀住入府中,一直在观察楼喻的行事作风,对他想做的事约莫猜到几分。
他虽不知天命之人是谁,但目前看来,眼前人不论身份还是抱负,都是最为贴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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