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就这么办!”
大家伙儿热情高涨,似乎参与这场“送温暖”活动很是与有荣焉。
连冯二笔都被挤出去,什么话都插不上了。
掌柜和伙计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压住人群的骚动。
掌柜的面向大家,郑重道:“世子殿下是咱们大盛的功臣,眼下却连床暖和的冬被、连盆足量的炭、连份像样的吃食都没有,我听了心里实在难受啊。这样,大家都别跟我抢了,世子殿下的冬被,小店全包了!请诸位成全小店的这份心意!”
“好!掌柜的好魄力!”
“掌柜的太有心了!”
“像你这样心怀天下的掌柜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送些炭和吃食吧!”
“走走走,这就去!”
于是,这一天,京城又出现了一场奇观。
两群人浩浩荡荡从不同方向,往行馆走去。
正好在行馆外撞上。
一个是布庄掌柜,一个是炭行掌柜。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又看看身后一大群或怀抱冬被、或手拎炭包、或端捧食盒的百姓,愣了愣后,不由了然笑了。
行馆守门的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咱们都是给殿下送礼的,还请大人通融则个,让咱们进去,咱们保证不闹事,放下东西就走!”
守门人连忙禀报主事。
主事一口茶喷了守门人满脸。
他惊跳起来,尖声道:“什么情况!”
守门人自己还没搞明白呢,哪能说得清?
主事的只好亲自来到行馆外,见这么多百姓捧着东西,感觉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大人,咱们是来给世子殿下送东西的,您能不能让我们把东西放进去?”
主事眉头一皱:“知道行馆是什么地方吗?哪能想进就进!都散了都散了!”
“我们要是散了,殿下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咱们行馆有的吃有的睡,需要你们送吗?”主事一脸不悦。
能住在京城的,多少沾点富贵,倒也不是很怕一个行馆的主事,双方便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时,有人高呼:“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楼喻身着月白衣袍,身披朱红大氅,身形颀长挺拔,秀目挺鼻,立于行馆石阶上,仿若神仙中人。
唯一的不足就是,世子殿下面色苍白,眉染轻愁,清瘦而单薄。
他眼眶泛红,郑重朝众人躬身一拜,说道:“诸位厚意,楼某心领了。这些都是你们自家的家当,还请留着自用,我在行馆住得挺好的,诸位不必挂心。”
有正义感强的好事者喊道:“那也等咱们进去看了之后,才能确定殿下过得好不好啊!”
“没错没错!”
“不全部进去也行,让一两个人进去看看总可以吧?”
主事的被吵得头疼,大喝道:“这里是行馆!尔等不要在此放肆!”
“放你娘的肆!”
一声高吼震天动地,全场皆默。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到底是哪位勇士!
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昂然肃立,相貌平平,气质板正,不怒自威。
都是京城人,谁还不认识谁?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高默高御史啊!
别看他取名“默”字,真要辩论起来,那一张利嘴可谓是横扫朝堂无敌手。
久而久之,谁都不愿跟他正面对上,就怕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
行馆主事心中一抖,连忙向守门人使眼色。
守门人:大人,您眼角抽搐了吗?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
高默神情冰冷地走到行馆前,对楼喻拱拱手道:“下官高默,见过世子殿下。”
“高大人不必多礼。”楼喻笑了笑。
高默又转向行馆主事:“他们进不得,本官可进得?”
做御史的就是刚!
楼喻垂眸掩盖笑意。
如果暗部的情报无误,这位高御史其实是三皇子的人呢。
他不过掀了点小风,这位三皇子就立刻反应过来,顺势要将小风变成大浪。
心思转得够快,他喜欢!
面对高默的质问,行馆主事怵得厉害。
“本官问你话,能还是不能?”高默再次厉声喝问。
行馆主事吓得一抖:“能、能。”
高默冷哼一声,转身点了布庄和炭行的掌柜,“你们都跟本官进来。”
“是!”
行馆主事拦都拦不住。
高默直接呵斥:“别扰乱本官办事!”
他眼底生怒,气场全开,吓得主事半个字都不敢说。
高默又点了个行馆小吏:“带路!”
小吏不敢不从,硬着头皮领着三人来到楼喻住的院子。
院子荒凉,门扉陈旧,两个掌柜心中发寒。
竟给功臣住这样的破院!
再进到屋子里。
桌椅质朴,陈列全无,一切都显得如此简陋。
高默一眼就看到榻上的被子。
确实很薄。
布庄掌柜已经忍不住上手去摸,幽幽沉叹:“唉!”
殿下的侍从说得没错啊,的确又薄又硬,这还怎么取暖?
屋子角落摆着炭盆。
炭行掌柜走近瞧了瞧,叹气道:“高大人,这些都是最劣等的炭,咱们大盛的功臣,堂堂世子殿下,竟被如此苛待!”
高默厉目瞪向小吏:“去将今日所备饭食拿来!”
“这……饭食都没了,拿不来啊。”小吏哭丧着脸道。
高御史是何等人?什么胡搅蛮缠的人没见过?
他道:“虐待世子乃重罪,或许,你们是想去牢里待一待?”
小吏:“……”
他正要开口,高默却又打断他:“你已经失去一次开口的机会了,有什么话,公堂上说吧。”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吏一下子跪到地上,哭求道,“小人只是个听差跑腿的,厨房的事不归小人管啊!”
高默哪里会客气?
“这话留着自辩用吧。”
他抬脚就离开院子,迎面碰上瑟瑟发抖的行馆主事。
寒冷的冬日,行馆主事满头大汗:“高大人!高大人!咱们行馆确确实实没有钱款,没办法给世子殿下提供……”
“闭嘴!”高默喝道,“难道你不会向上通报?”
“小人通报了呀!可是、可是……”
他可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行馆主事敢苛待皇室血脉,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当下又怎么可能供出主使呢?
高默完全失去耐心,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高御史的效率相当高,很快就写好折子,呈到御案上。
皇帝翻开之前,还头疼地跟太监总管打趣:“这高默又要搞出什么事?”
打开之后,没看几眼,就“啪”一声将折子拍向桌案,气汹汹道:“将高默给朕叫来!”
太监总管不由腹诽:能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高御史写了什么。
顷刻,高默一脸严肃地来了。
待他行礼后,皇帝问他:“你折子上写的都是真的?”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没有丝毫作假。”高默板正道,“城中不少百姓都亲眼见证此事,微臣正是因为碰上百姓送礼,才亲自进入行馆查看,微臣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蠢货!蠢货!”皇帝气得再次狠拍御案。
当然,他骂的不是高默,而是行馆主事。
楼喻立了功,天下无人不知。
在这节骨眼上,若传出行馆苛待世子一事,天下人会怎么想他这个皇帝?
虽是行馆做的事,但行馆代表的是朝廷,这不就是意味着朝廷苛待功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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