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吹牛吧!”
“你们是不是傻,现在庆王世子、越王和汤诚势大,说句实在话,太子就是个傀儡,这么想想,不觉得可怜?”
“好像是啊。咦,不对啊,他们不是来勤王的吗?太子为什么会是傀儡?”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不跟你说了!”
百姓窃窃私语中,楼喻率众人登上天枢门的城墙。
为免史明的尸体玷污世子殿下尊贵的眼睛,在楼喻来之前,周满便令人将史明的尸体清理了。
此时,天枢门外,汤诚率军临城,就连越王楼综也从南门赶过来瞧热闹。
两方人马挨山塞海,张袂成阴。
他们一同仰望着城楼上的庆王世子。
金轮挂在城楼飞檐上,半遮半掩,于世子殿下周身萦绕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嵩生岳降,麟子凤雏,贵不可言。
楼秉立于城楼下,与楼喻睥睨天下的目光对上。
而后浅浅一笑。
与出使回京宴会上的笑容并无二致。
却又似乎饱含深意。
楼喻沉默几息,遂也露出一抹笑意。
他容颜俊美,发带飘扬,这一笑,颇显风恬月朗、冰壑玉壶。
“臣楼喻,恭迎太子殿下归京。”
“喻世子于勤王一事上居功至伟,孤心甚慰。”
二人一为臣,一为君,却前者在天,后者于地。
此等荒诞又诡异的场景,直接令众人杜口吞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楼喻立在城楼上,朗声道:“如今勤王已经结束,越王和汤将军不必再用大军围城了,还请二位领军退至五十里外,我等再一同迎接太子入城。”
楼综心中不禁叹服。
如果他是楼喻,如果是他领军攻入皇宫,他恐怕早已忍不住坐上龙椅了。
能做到这般清醒的,世上能有几人?
楼喻不过十七岁,却拥有如此恢廓旷达的气魄与胸襟,实在令人心悦诚服。
他们楼氏血脉竟出了这么一个鸿俦鹤侣、不磷不缁之辈。
不得不说,楼综内心深处是高兴的。
如果楼喻能当皇帝,说不定他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证一个太平盛世的诞生。
挺好!
至此,楼综已经渐渐淡了斗志。
他有几分自知之明。
楼氏出了一个圣帝明王,他又何必阻拦呢?
不过,面上功夫还要做到位。
他赶在汤诚前头,假装不悦道:“咱们都辛辛苦苦来勤王,凭什么你能占据京城,咱们就只能在京城五十里外安顿?汤将军,你说是不是?”
汤诚面色不改,回道:“如今勤王已经结束,咱们确实没有必要围城。”
“汤将军,”楼综瞪大眼睛道,“本王就算了,可你不一样啊,你虽然没有出什么勤王的力,但你保护了太子啊!你怎能受这番欺辱呢!”
众人:“……”
虽然越王说的话确实戳中了汤诚,但汤诚到底心机深沉,面上未表,只道:“此次勤王,自然是喻世子占据首功,我等愿意退出五十里外。”
楼综一脸“失望”,只好道:“那行,本王也退!”
现在楼喻已经占据首功和大义,任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两军退离天枢门。
汤诚和越王各自领数千精兵跟随身后。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摆摆排场嘛。
楼喻适时下令:“开城门,恭迎太子殿下!”
彼时,金轮越过檐角,辉芒万丈,泽被天下。
天枢门缓缓开启,青石铺就的甬道映入众人眼帘。
城门角落残存泛黑的血迹,昭示着数日前的“恶战”。
楼喻下了城楼,率数千将士,阔步至楼秉面前。
“臣奉诏勤王,幸不辱命!”
他不过微一屈膝,便被楼秉托住双臂。
楼秉温和真诚道:“你铲除逆贼,立此不世之功,当功标青史,传颂天下。大盛之危因你化解,你乃大盛功臣,社稷之幸,日后见我不必再行跪礼。”
众人:!!!
谁能见皇帝不跪?除了皇帝的父母,那就只剩下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了吧?
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给了庆王世子这样厚重的承诺!
楼喻顺势站直。
他猜得没错,楼秉不是真的蠢。
楼秉知道自己不过是汤诚的棋子,只是他之前没有能力反抗。
如果他是楼秉,他也会寻求一个强有力的外援,用来对抗来自汤诚的压制。
立了首功的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更何况,他们同宗同源,比起外姓人汤诚,楼秉自然与他更加亲近。
不过,虽然楼秉存了这么些小心思,但楼喻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真诚。
楼秉虽无卓越的治国之能,但他有个优点。
他没什么大的野心。
楼喻笑容遂诚挚了些。
“而今大盛风潇雨晦、四方云扰,还请太子禁暴正乱、整顿干坤,还社稷清明、山河无恙!”
众人尽皆俯首跪地。
“还社稷清明!山河无恙!”
楼秉满目激昂之色,他直接携楼喻衣袖,朗声道:“喻世子有经天纬地之能,还请与孤一同登车揽辔、革旧维新!”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做不得假。
金口一开,再无回转的余地。
汤诚紧握佩剑,即便心中再不悦,在这关口,也不能提出反对意见。
好啊,好得很!
楼综斜窥汤诚脸色,心中冷笑连连。
这是他们楼氏的江山,跟你有半文钱的关系?
太子銮驾已备好。
楼秉行至銮驾前,对楼喻说:“阿喻随孤一同。”
楼喻笑道:“殿下请入銮驾,臣骑马随行。”
比起坐轿,他更喜欢骑马。
现在楼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楼喻心中倒有几分满意。
他喜欢聪明人。
一行人穿过天枢门,一路抵达广德殿。
硬骨头文臣大多被史明残杀,软骨头文臣楼喻看不上,根本没有召集他们,所以现在的广德殿上,基本只有武将。
太子登基事宜,一般要交由礼部办理,但可惜的是,严辉及礼部尚书等人,皆在几个月前殉难,而今竟找不出合适的礼部官员来。
太子站在阶上,俯视眼前诸人,心中并无激动难抑的情绪,反而生出几分怅惘。
他捂嘴轻咳几声,苍白的面容泛起几抹红晕。
众人都当他在外吹风受了些寒,并未放在心上。
他温和笑着道:“孤登基事宜,一切从简罢,此事便交由喻世子、越王叔、汤将军协同办理。”
“臣等遵命!”
从简就从简,没有人真正在意。
十一月初十,太子楼秉登基,依循正乾年号,次年为嘉熙元年。
楼喻他们商量后,决定提议楼秉,定正乾帝庙号为“惠宗”。
惠宗表治国无方、江山残破之意。
楼秉心中到底顾念父子之情,庙号无法更改的情况下,便在谥号上下了点功夫。
楼喻等人并无异议。
反正谥号那么长,没人会在意,史书也只会称正乾帝为“盛惠宗”。
办好正乾帝死后之事,楼秉便开始论功行赏。
此次勤王之战,庆王世子当居首功。
楼秉不顾汤诚反对,下诏道:
庆王世子楼喻孚尹明达,冰壶玉衡,怀珠抱玉,鸿轩凤翥,朕思其勤王有功,文治武力,德被天下,兼有内修外攘、经天纬地之能,特封为一字并肩王。
诏令传闻天下,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一字并肩王,即拥有与皇帝比肩地位的一字王。
这是王爵中最高的一种,自古至今,能得此殊荣的寥寥无几。
其中的“一字”便是指王爵前的名称,从以往的朝代来看,王爵名称通常与本人的功绩和出身相关。
楼喻出身庆州,但他爹是庆王,总不能同为“庆王”,便只能从功绩上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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