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濂等人都是文官,哪里见过这等残暴血腥的场面,除去见多识广的司狱官,其余官吏皆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呕吐不止。
楼喻面上带笑,神色悠然。
“诸位大人看得可还尽兴?这些都是阳乌山无恶不作的匪贼,如今已悉数被擒。如此一来,郭大人便可上奏朝廷,表功领赏。”
他越是云淡风轻,郭濂等人对他的畏惧便越深。
一个不过十四、养尊处优的王府世子,面对此等场面,竟丝毫不觉害怕,反而兴致勃勃,极为享受,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血腥味随风钻入郭濂鼻中,郭濂又干呕一声,苍白着脸连忙摆手:“此功当属殿下,下官不敢冒领。”
“郭大人太见外了,”楼喻双手扶在城墙上,笑容温和至极,“你是知府,而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世子,此功你当得。”
霞光绚烂下,年轻世子的脸愈发清隽,他着一身天青长袍,袍角随风舞动,端得是霞姿月韵、飘然出尘。
只可惜,这般无害的外表下,竟藏着那般令人恐惧的凶兽!
郭濂无奈道:“殿下若有吩咐,还请直言。”
匪首已诛,金轮乍现。
楼喻转首面对郭濂,神色锐利:“我要你上书朝廷,将阳乌山地界全部纳入庆州府行政管辖内。”
郭濂摇首:“即便下官上书,朝廷也不一定会准奏。”
“如今陛下不理朝政,贪官横行,事情能不能成,只看孝敬到不到位。”
楼喻哼笑道:“不过一个山匪遍布的阳乌山,那些人压根不会在意,他们甚至会巴不得你接手一个大麻烦。”
郭濂还能说什么?写呗!
匪首被斩后,那群匪众彻底安静下来,再也不敢作妖闹腾。
霍延和李树依楼喻吩咐,将他们分成几部分。
罪行极重的,全部拉回阳乌山挖矿,让他们为以前的过错恕罪。
楼喻抽调一部分兵力,专门监督他们的采矿工作。
罪行较重的,弄去盐场产盐,虽然如今盐场已经改革,但这些人是罪犯,进入盐场劳改必定跟普通盐工的工作制度不同。
楼喻挑选包括赵双四在内的数人,密切监督劳改犯的工作。
没犯过多少大恶的,任凭他们自己选,当兵或垦荒都可以。
有些人眼馋府兵的待遇和威风,争相参军;有些人不想过刀尖舔血的日子,选择种地。
如此,四千山匪被分配完毕,拉起去挖矿的有六百人,去当盐工的有八百人,剩余两千六百人,两千人参军,六百人开荒。
庆州兵力从四千增至六千。
可这还远远不够。
楼喻并不着急,这世道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只要是逃往庆州府的流民,他都来者不拒。
若是流民不来庆州怎么办?
恰好汪大勇他们的运粮队又要出发了。
楼喻殷切交待他们,一旦路上遇上流民,一定要大力宣传庆州对待流民的政策,他就不信没人来。
汪大勇等人嘴角直抽,无语地离开庆州府。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楼喻召集众位“元老”,于府衙共商庆州未来发展计划。
他展开庆州府的地图,纤长如玉的手点了一处地方,对众人道:“在这里,我想建一座新城。”
一座与旧城相互依托、相互交融的新城池!
会议室一片静默。
楼喻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无非是觉得他多此一举,异想天开。
他收回手,掌心托腮:“诸位皆可畅所欲言。”
杨广怀问:“殿下为何要建新城?”
“此次俘获山匪数千余,增兵两千,然府兵营屋舍有限,李树,是不是?”楼喻问。
李树点点头,“确实不够,幸亏现在晚上没那么冷,要不然那些新兵不知多受罪。”
没房子住能怎么办?幕天席地呗。
想扎帐篷住,也得城内有空间啊。
楼喻又道:“之前那群流民到现在都没房子住,阳乌山救下的女子想寻一处安身之所也很难。”
他轻叹一声,目露悲悯:“日后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可城内无处可居,不建新城,又能如何?”
李树纳闷道:“让他们在城外乡野落户便是,何必要专门建新城?”
“因为要‘新’啊。”楼喻故意吊他胃口。
李树听不懂,杨广怀和霍延倒是明白几分。
所谓的新,就是要建造一座完全属于自己的城,在新城内,楼喻将拥有完完整整的掌控权,而非如今千疮百孔的庆州府城。
杨广怀仔细看地图:“殿下是想以王府田庄为中心,建一座依山傍水的新城?”
“没错,”楼喻微笑颔首,“山为天然屏障,水可载舟运船,建立新城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和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且此处距旧城很近,往来便利。”
“往来便利?”李树问。
楼喻懒得解释那么多,“以后你便知道了。”
他环视众人,问:“还有什么问题?”
霍延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楼喻欣赏他这般干脆的态度,不由赞他一眼:“需要你们服从任何安排。”
李树立马表态:“请殿下示下。”
会议开了两个时辰,结束已是申时正(下午四点)。
楼喻在几人离开后,不雅地伸了伸懒腰,伸到一半,忽见霍延返回门口,连忙将手缩回去。
两人尴尬地对视几息,楼喻脸皮略厚,假装无事发生,率先开口:“什么事?”
霍延迟疑片刻,低声道:“无事。”
随后转身离开。
楼喻:“……”
你有本事回来,有本事说出来啊!
他忧愁地抹了一把脸。
霍延不会是见到他毫不雅观的姿势,放弃了本来想说的话吧?
他在会议室坐了会儿,稍稍散了脸上的热气,才慢悠悠离开会议室。
刚从会议室出来,司狱官来禀。
楼喻懒得回去了,就站在廊下问:“何事?”
司狱官低首看地,声音发颤道:“殿下,之前关进牢中的流匪,还要继续关着吗?”
自城门诛匪后,司狱官对楼喻越发敬畏。
不仅仅是他,府衙其余官吏也都如履薄冰,唯恐哪天惹到楼喻,会被拉到城门口斩首示众。
如此一来,工作效率倒是飞速上升。
楼喻闻言一愣,他这段时间太忙,把牢里关着的流匪忘得一干二净!
这些可都是劳动力啊!
他神色陡然严肃:“牢中共有多少犯人?”
司狱官张口就答:“共九百八十三人,其中男犯七百五十二人,女犯二百三十一人。”
楼喻眼睛一亮,都是劳动力!
他立刻吩咐:“将流匪先放出来,我会派人接管,其余犯人名册整理后呈上来。”
司狱官稀里糊涂地下去了。
楼喻回到庆王府,梳洗完毕后,吩咐采夏将玻璃珠拿来给他看。
玻璃珠晶莹剔透,虽然里面还有少量的杂质,但对楼喻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他一连几日都带着玻璃珠,时不时在下属、官员面前显摆,一副爱不释手、视若珍宝的模样。
于是大家都知道世子殿下极为喜爱无色琉璃珠了。
楼喻趁势张贴告示,言明若有人能提供无色琉璃珠的来处,并寻到工匠为他打造此珠,便赏金百两!
举城哗然。
黄金百两!天哪!庆王世子竟如此豪奢!不愧散财童子之名!
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对楼喻熟悉的人,也不知道楼喻想要做什么。
不过区区无色琉璃珠,既无绚丽色彩,又不具备实用价值,何故爱重若此?
但不管怎么说,全城都陷入寻找无色琉璃珠的狂潮里。
谁都想得到一百两黄金。
卖给采夏无色琉璃珠的行商,得知消息后简直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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